地牢的空气阴冷潮湿，铁锈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凌晨的鼻腔。
火把的光芒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人影，将凌万里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你父亲当年何等惊才绝艳，却也因这‘镇魂令’而……”凌万里话未说完，便被一声沙哑的嗤笑打断。
被铁链锁住四肢，琵琶骨被穿透的韩无咎缓缓抬起头，乱发下，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凌万里，少在这里假惺惺！若非你当年嫉贤妒能，强行废我修为，将我逐出家族，我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他的声音因长久未曾开口而嘶哑不堪，却充满了怨毒。
凌万里脸色一白，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化为一声叹息：“无咎，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压制你，并非嫉妒，而是……‘镇魂令’的秘密太过凶险，你当时的性子太过刚烈，我怕你……”
“怕我触碰禁忌，还是怕我凌驾于你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之上？”韩无咎眼中血丝更盛，“我本是三房嫡子，论天赋，凌家年轻一辈谁能与我比肩？你却为了所谓的‘家族平衡’，为了你那一脉的私心，生生断了我的道途！”
凌晨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他看向韩无咎，这个名义上的“叛徒”，此刻却像一头被困的猛兽，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镇魂令，究竟是什么？”凌晨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韩无咎的目光转向凌晨，带着一丝审视：“你就是凌啸的儿子？那个传说中的废物？”他嘿嘿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也好，也好，凌家出了你这么个异类，或许真能打破这潭死水。”
凌万里沉声道：“无咎，告诉他吧。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韩无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百年前，凌家先祖与天阳宗那群伪君子，为了封印一个恐怖的存在，共同打造了一件封印之器。
后来，这件封印之器被打碎，化为数块碎片，散落四方，这便是所谓的‘镇魂令’碎片。”
“封印恐怖的存在？”凌晨心中一凛，“是什么？”
“幽冥之眼！”韩无咎一字一顿，眼中竟透出一丝恐惧，“传说那是通往九幽的通道，一旦完全开启，人间将化为炼狱。天阳宗……他们早就不是当年的天阳宗了。至少在百年前，他们的高层就已经被渗透，或者说，他们内部出现了野心家，想要利用‘幽冥之眼’的力量。”
凌晨脑中轰然作响，这些秘闻如同惊雷般炸开。
他一直以为天阳宗只是觊觎凌家的地位和资源，却没想到背后还牵扯着如此巨大的阴谋。
“天阳宗想要集齐碎片，解开封印？”
“不错。”韩无咎点头，“他们一直处心积虑地在凌家安插眼线，寻找机会。你以为凌家内部一片祥和？哼，早就被蛀空了！”他顿了顿，看向凌万里，“你以为你把我赶出去，就能保住凌家？就能保住秘密？天真！”
凌万里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凌晨消化着这些信息，问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韩无咎惨然一笑：“因为我看到了你父亲的影子。也因为……我不想看到凌家真的毁在天阳宗手里。凌万里这个老匹夫虽然可恨，但凌家，毕竟是我的根。”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而且，你似乎是唯一一个不受‘镇魂令’气息影响太深的人。或许，你真能做到了断这一切。”
凌晨沉默片刻，对着韩无咎深深一揖：“多谢告知。”
他转身对凌万里道：“家主，我需要知道所有关于‘镇魂令’碎片的线索，以及天阳宗在凌家内部的眼线名单。”
凌万里看着凌晨坚定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凌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就在凌晨从地牢出来，准备召集核心成员商议对策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管事神色慌张地禀报：“家主，少主，不好了！天阳宗的使者尤仲……重伤逃回，古丽娜扎小姐带着天阳宗的人，已经到了大殿之外，指名要见您和少主！”
凌家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如冰。
以古丽娜扎为首的天阳宗一行人，气势汹汹。
古丽娜扎一身劲装，面若寒霜，她身后的几名天阳宗弟子，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彪悍。
“凌家主，”古丽娜扎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天阳宗使者尤仲在贵地附近遇袭重伤，此事凌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凌万里尚未开口，一名凌家长老便忍不住反驳：“古丽小姐此言差矣，尤仲使者遇袭之地并非我凌家辖区，此事与我凌家何干？”
“哼，强词夺理！”古丽娜扎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凌家众人，最终停在凌晨身上，“更重要的是，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我与凌晨的婚约，乃是长辈戏言，当不得真。凌晨资质平庸，修为尽废，早已不是当年的天才。如今更是声名狼藉，如何配得上我天阳宗圣女的身份？我要求即刻解除婚约，另择良配！”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凌家长老们个个面色难看，这无异于当众打凌家的脸。
“放肆！”孙长老须发戟张，猛地站了出来，“古丽娜扎，你休要欺人太甚！婚约乃双方长辈所定，岂容你一个小辈在此说三道四！”
古丽娜扎却夷然不惧：“孙长老此言差矣。我天阳宗行事，只看实力，不看情面。凌晨如今不过是个废人，难道要我天阳宗的圣女嫁给一个废物，沦为整个修炼界的笑柄吗？”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不屑与傲慢，“今日，这婚必须退！否则，休怪我天阳宗不讲情面！”
凌万里脸色阴沉，拳头紧握，却迟迟没有开口。
他知道，天阳宗这是借题发挥，步步紧逼。
就在大殿内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的凌晨忽然轻轻一笑。
他缓步走出，来到古丽娜扎面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古丽小姐说得有几分道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古丽小姐如此看不上我凌晨，这婚约，不要也罢。”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凌晨会如此轻易答应。古丽娜扎
凌晨却话锋一转：“不过，在解除婚约之前，我倒是有个小小的疑问，想请古丽小姐解惑。”
“什么疑问？”古丽娜扎蹙眉。
凌晨微微一笑，朗声道：“来人，取‘寒潭镜’来！”
片刻之后，一面古朴的青铜镜被抬了上来。
镜面幽深，散发着丝丝寒气。
“这是我凌家先祖遗留的宝物‘寒潭镜’，能照见人心，辨别伪装。”凌晨说着，伸手在镜面上一拂。
寒潭镜上陡然发出一道幽光，直射古丽娜扎。
古丽娜扎脸色微变，似乎想躲，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
幽光笼罩在她身上，众人惊骇地看到，在她的眉心处，一个火焰般的印记若隐若现，那正是天阳宗核心弟子独有的“天阳真火印”！
“这……这是天阳宗的印记！”有凌家长老失声惊呼。
“她不是与我凌家有婚约吗？为何会有天阳宗的内部印记？”
“难道……她早就加入了天阳宗？”
议论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和怀疑。
古丽娜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强自镇定道：“这……这不过是我修炼的一门功法所致，与天阳宗何干！”
凌晨轻笑：“是吗？据我所知，‘天阳真火印’乃是天阳宗宗主亲传弟子，或是对宗门有特殊贡献的核心成员才能获得的荣耀。古丽小姐，你以与我凌家有婚约之名，行天阳宗核心弟子之实，潜伏在我凌家周围，究竟意欲何为？”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古丽娜扎她咬牙道：“一派胡言！凌晨，你休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古丽小姐心中有数。”凌晨语气淡然，“既然古丽小姐急于解除婚约，想必也是接到了天阳宗新的指令吧？比如，彻底与凌家划清界限，好方便下一步的行动？”
古丽娜扎被凌晨一连串的质问逼得节节败退，额上渗出冷汗。
她知道今日再纠缠下去，只会暴露更多。
她狠狠地瞪了凌晨一眼，厉声道：“凌家，你们会后悔的！我们走！”说罢，带着天阳宗的人狼狈不堪地仓皇离去。
大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林清羽率先打破沉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凌晨，你这一手真是漂亮！天阳宗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上门来，想必他们图谋‘镇魂令’碎片的计划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狠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他们意图染指凌家，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晨眼中精光一闪，与林清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他看向众人，“我决定，派出一支精锐小队，潜入天阳宗，探查他们寻找‘镇魂令’碎片的进展，并设法夺取他们手中可能已经掌握的碎片！”
“我愿同往！”莫青川第一个站了出来，战意高昂。
孙长老也沉声道：“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但对天阳宗的地形还算熟悉，愿为少主前驱！”
凌晨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好！此次行动，由我带队，林清羽负责谋划与情报，莫青川、孙长老随我一同潜入。杜小满，陈七，你们留下，密切监视凌家内部所有可疑动向，尤其是那些与天阳宗可能有牵连的人，务必确保我们后方安稳。”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临行前夜，月色如水。
凌万里单独将凌晨召至书房。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古玉，递给凌晨：“这是你父亲……凌啸留下的信物。他曾说过，若有一日凌家面临生死存亡之危，而你又堪当大任，便将此物交予你。或许，它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你。”
凌晨接过古玉，入手微凉，却有一股奇异的暖流自掌心涌入。
他凝视着古玉上古朴的纹路，在那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一丝熟悉至极的气息，如同跨越了时空。
一个模糊而威严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悄然响起：“晨儿，你要守护凌家，更要……打破枷锁……”
凌晨猛地握紧了古玉，那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心中炸响。
打破枷锁？
什么枷锁？
是命运的枷锁，还是某种更为深沉的束缚？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前路未知，但他的脚步，绝不会停下。
天阳宗，他来了。
只是，用什么样的方式登场，才能不引起任何怀疑，悄无声息地融入那片龙潭虎穴之中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心中已然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