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又缓缓上升,轻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
“还疼不疼?”
一滴水落入古老的潭水中,寂静的空谷里,每一块嶙峋的石片都敲响着清脆的“嗒”的一声,延成一片,水面震起的一圈圈涟漪让她心尖发痒。
苏灵鉴的眼眸中倒映着苏暮雨的身影,她眼睫颤了颤,很快就潮湿的水汽将她的瞳仁包围,沾湿睫毛,有微弱的辣意蔓延。
喉管被又湿又重的东西堵住,堵得她窒息,哽咽。
“苏暮雨,我好疼啊。”
那东西毫无预兆地碎,浓稠的酸涩涌出,拖着将苏灵鉴撞进他怀里,将脸压在他肩上,声音似开闸的洪水,跌跌撞撞地摔下去,随后粉身碎骨。
“我真的很疼很疼……”
苏灵鉴从未有这么软弱的时刻,以往她的痛苦都被骄傲包裹得密不透风,现在的她却完全想不到这些了,软弱好像是她的本能,只是在这一刻终于能堂而皇之的露头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青年的声音沉静而柔软,一声声落在她耳边。
他的掌心不断落在怀中颤抖的女孩身上,不轻不重,温柔而有力量地安慰着她。
眉目低敛,目光紧紧缠在她身上、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她身上,感受着她的委屈,心好似也被扯成鲜血淋漓的碎片。
浑身似被乱拳砸垂的棉花,到处都是软绵绵的疼,却扎实地蕴藏着一团令人惊悸的火。
恨不得用自己飘零的血肉为她筑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
面若平湖而心有惊雷。
这表面的平湖已荡然无存。
那心里的惊雷已分崩离析。
剩下的,只有眼底的、苏灵鉴轻轻一碰就碎的情殇。
他抱着她,将身体温度缠绕在她身上。
你喜欢一个人,就给了她伤害你的权利。
所以,
……他一直拿她没办法。
她的眼泪,苏暮雨触碰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将他烫得彻底,从指间消熔到心底,每一滴都烫出一个窟窿,骨肉缝隙翻滚着的都是灼烈的刺痛。
苏暮雨却甘之如饴。
他早就自虐般沉溺在她给的痛苦里,或者说,是她给的所有情绪。
他早就沉溺于苏灵鉴,无可自拔。
“别怕,灵鉴。”
“我始终在的。”
苏灵鉴的手臂紧紧环绕着他,两人的体温在彼此的身体里入侵交融,密不可分。
一个人心里的东西突然消失了,就会迫切寻找其他什么来填满,苏暮雨确实是占尽天时地利的那个人。
这几日,苏暮雨在她身边陪伴的最多,连谢宣都比不上。
反倒是苏昌河,昏睡时,像一头凶兽似的盘踞在她身边,她醒了,却很少出现在她身边。
水官,只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守在她身边一会儿。
慕词陵本身就是个极自我的人,弄清楚了慕青嫣和苏灵鉴的恩怨便对暗河在无留恋,确定了小玖儿性命无忧后便走了,是苏昌河送的他。
慕词陵见过他用武功,知道他想问什么,看在苏灵鉴的份上,他警告了苏昌河一番,“你小子怕是早就偷学阎魔掌了,不过我劝你不要练到第九重…要么你就离小玖儿远一点。”他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有些疯癫,“因为我也不知道到了第九重会变成什么妖魔鬼怪!但是有一点!”
他扛着刀,悠哉悠哉地向门外走去。
“若我知道她被你们欺负了,老夫这把阎罗刀可是认人的!”
尖锐的嗓音好似一把刀劈在了苏昌河心里。
他握紧了掌心,眉头紧锁。
他心知。
阎魔掌,要练到第九重才算有用。
很快,谢宣也要离开了。
苏灵鉴可不是沉浸在温柔乡里的人,暗河还有许多事宜没有料理清楚,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谢宣不宜留在这里。
他们之间,只谈风月,不理俗事。
在走之前,谢宣把转生灵犀蛊的事告诉了她,因为他确定苏灵鉴已经有了承受的力量。
确实,苏灵鉴接受良好,甚至没有露出惊讶。
她沉默了一会儿,便平静道:“好,我知道了。”
目送谢宣离开。
他们已约定,待事情了结后,金风玉露再重逢。
她轻轻叹了一息,暗河现在的局面对她来说不算有利,有些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