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春雨刚过,鸿胪寺的庭院里冒出新绿的草芽。新罗使者金庾信捧着国书,站在丹陛之下,望着御座上的李承乾,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三天前,大唐内侍省传来口谕,说天子有意与新罗订立“联防盟约”,共剿海东海盗,这正是他此行的核心使命。
“金使者,”李承乾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新罗与大唐隔海相望,历来友好。如今海盗余孽流窜海东,袭扰商路,你国贡船亦遭其害,朕以为,当联手除之,方能保海疆太平。”
金庾信连忙躬身:“陛下圣明!臣临行前,我王金法敏再三嘱托,愿唯大唐马首是瞻。只要能肃清海盗,新罗愿出船、出兵、出粮,一切听凭陛下调度。”
李承乾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殿侧的裴炎。裴炎上前一步,展开一幅海东海图:“陛下与新罗王的心意相通,臣已草拟盟约三款,请陛下与使者过目。其一,划定金汤防线:大唐水师负责琉球至登州海域,新罗水师负责朝鲜半岛南部至济州岛海域,遇海盗则互相通报,就近围剿;其二,设立联讯驿馆,在仁川港、登州港各设一处,由双方官吏共管,传递军情;其三,大唐向新罗提供弩箭、甲胄等军械,新罗每岁贡鹰、马、人参,以为互赠。”
金庾信看着海图上清晰的防线划分,又听裴炎说起“联讯驿馆”,知道这是大唐真心要合作,而非借机拿捏,顿时松了口气:“此三款盟约,公平合理,臣代我王应允!只是……”他犹豫了一下,“百济与高句丽素来与我为敌,若他们趁机勾结海盗,该如何应对?”
这正是金庾信最担心的。新罗与百济、高句丽在朝鲜半岛争斗多年,若剿匪时被背后捅刀,后果不堪设想。
李承乾早已料到他的顾虑,朗声道:“使者放心。大唐与新罗既为盟友,自当守望相助。若百济、高句丽敢勾结海盗,大唐水师可直入其海域,助新罗讨之。”他顿了顿,补充道,“朕知新罗缺良马、少强弩,除盟约规定的军械,再加拨五十具床弩、三百匹战马,助你国巩固边防。”
金庾信又惊又喜,连忙跪地叩首:“臣代新罗上下,谢陛下天恩!我王定会铭记陛下恩德,世代与大唐交好!”
盟约既定,李承乾命裴炎为正使,率使团随金庾信赴新罗,在仁川港举行会盟大典。消息传到海东,新罗王金法敏亲自率文武百官赶往仁川,沿途百姓夹道欢迎,高呼“唐罗同盟,海疆永固”。
仁川港的码头上,临时搭建的盟坛上铺着大唐送来的红毡,坛中央摆着两尊青铜鼎,分别刻着“唐”“罗”二字。会盟当日,海风轻拂,大唐的红旗与新罗的青色三角旗并排飘扬,猎猎作响。
裴炎与金法敏并肩走上盟坛,按照古礼,以白马为牺牲,歃血为盟。裴炎举起酒爵,用汉语宣誓:“大唐与新罗,为剿海盗,共结盟约,联防互助,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金法敏跟着用生硬的汉语重复一遍,声音虽有些颤抖,却字字坚定。宣誓毕,双方交换盟约副本,裴炎将一柄镶嵌宝石的横刀赠予金法敏,刀鞘上刻着“海疆共守”四字;金法敏则回赠一匹纯白的新罗骏,马鞍上镶着珍珠,象征“千里同心”。
会盟大典后,金法敏在仁川港的驿馆内设宴款待大唐使团。席间,他屏退左右,单独对裴炎说:“裴大人,实不相瞒,百济近日与高句丽往来频繁,怕是真要对我动手。若他们动了,还请大唐水师……”
裴炎放下酒杯,正色道:“新罗王放心。盟约既订,大唐自会遵守。我已传信薛仁贵将军,命登州水师进驻济州岛西侧,若百济敢妄动,楼船即刻便可驰援。”他取出一幅军械清单,“这是陛下特批的五十具床弩,射程可达三百步,足以击穿百济的战车,明日便由船队运抵新罗。”
金法敏看着清单上的军械数量,激动得眼眶发红。有大唐的水师撑腰,又有这些神兵利器,别说百济、高句丽,就是再凶悍的海盗,也不足为惧了。
盟约的效力很快显现。联讯驿馆设立不到半月,新罗水师就在济州岛以东发现了苏我雄海盗团的踪迹,立刻派人快马通报登州。薛仁贵接到消息,当即派副将率十艘轻舟驰援,两国水师前后夹击,击沉海盗船三艘,抓获海盗五十余人,虽未擒获苏我雄,却缴获了大量被劫的新罗丝绸和大唐瓷器。
消息传回仁川,金法敏特意举行庆功宴,席间对大唐将领赞不绝口:“若非唐舰来得及时,这伙海盗怕是又要逃之夭夭了!大唐水师的速度,比海东的信鸽还快!”
大唐将领笑着回应:“新罗水师的哨探也厉害,隔着百里就能发现海盗踪迹,这才是制胜的关键。”
互助不仅体现在剿匪上。大唐的农技人员跟着使团来到新罗,教当地百姓种植从长安带来的双季稻;新罗的工匠则进入大唐的造船坊,学习楼船的建造技艺。登州港的新罗商人越来越多,他们带来的人参、海豹皮在大唐很受欢迎,而大唐的丝绸、茶叶在新罗更是供不应求,互市的交易额比往年翻了一倍。
百济和高句丽见唐罗联盟日益紧密,果然按捺不住。百济暗中资助海盗,让他们专门劫掠新罗商船;高句丽则在边境增兵,扬言要“教训依附大唐的新罗”。
金法敏立刻派使者向大唐求援。李承乾接到奏报,冷笑一声:“跳梁小丑,也敢挑衅盟约?”他命薛仁贵率楼船五艘,进驻新罗西海岸,同时传旨百济王:“若再与海盗勾结,大唐将与新罗联军,直捣其都城!”
楼船的威慑力远超想象。当五艘巍峨的大唐楼船出现在百济海域时,百济王吓得连夜召回了资助海盗的使者,还斩杀了几名与海盗勾结的大臣,将首级送往仁川,以示“清白”。高句丽见百济服软,也悄悄撤回了边境的军队,不敢再轻举妄动。
海东的海面上,从此多了一道流动的防线。大唐的楼船与新罗的战船时常在济州岛附近会师,互通情报,甚至联合演练。大唐水兵教新罗人使用床弩,新罗水兵则教大唐人识别朝鲜半岛的暗礁,彼此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金庾信在一次联合巡逻后,对大唐将领感叹:“以前总觉得,大海是隔断,如今才明白,大海也能是纽带。唐罗联盟,就像这海面上的船,同进同退,才能乘风破浪。”
大唐将领指着远处的商船队,笑道:“你看那些商船,以前走这条路要提心吊胆,现在有咱们联防,连船帆都敢挂得更满了。这才是盟约的好处——不止是剿匪,更是让百姓能安稳讨生活。”
消息传回长安,李承乾正在翻阅海东的商税账册。见唐罗联盟后,登州、仁川的税收都涨了三成,海盗袭扰事件下降了九成,他对裴炎笑道:“看来,以盟约代刀兵,以互助代猜忌,才是长久之道。新罗臣服,百济、高句丽不敢妄动,海东的格局,总算定下来了。”
裴炎补充道:“陛下,新罗王还奏请,想派贵族子弟入长安国子监,学习唐律和兵法。说是‘学好大唐的本事,才能更好地守盟约’。”
李承乾抚掌大笑:“准!不仅要收,还要好好教。让他们知道,大唐的盟友,从来不是附庸,是能一起把日子过好的兄弟。”
春雨又落,打湿了长安的宫墙。海东的海面上,大唐与新罗的战船正并排行进,船帆上的“唐”“罗”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海盗的余孽虽未完全肃清,但一道由盟约、信任和共同利益织成的防线,已悄然横亘在海东的碧波之上。这道防线,比楼船更坚固,比刀枪更持久,因为它守护的,不仅是海疆的安宁,更是两国百姓对太平日子的期盼。
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长安宫殿里的一次对话,仁川港上的一次会盟。历史的洪流中,刀光剑影或许耀眼,但若要真正安邦,终究靠的是“互利互助”四个字——这是大唐教给海东的道理,也是海东回赠大唐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