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并没如蛮奴说的那般,很快被浓烟呛晕,她甚至更为清醒。
而蛮奴,也没她先前表现的那般淡定,大火真正烧起来后。
老夫人先是听到她倒地的声音,而后是痛哼,最后蛮奴受不住,似一个火人般在屋子里乱扑腾。
“去撞开门。”
老夫人猜蛮奴定是后悔了,她痛得受不住了,老夫人趁机利用蛮奴求生的渴望,想让她把门弄开。
而她已从床上滚到了角落里,那里没有床幔等物,火势要略微小些,可她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灼伤了。
老夫人痛的次牙咧嘴。
但只要门打开了,她说不定就有逃生的机会。
可蛮奴被喂了软筋散,也被割了舌头,全身又都着了火,她听到了老夫人的话,却有心无力。
只能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清晰感知着皮肉被大火灼烧的疼痛……
说回另一边。
下人们见叶桢往大门方向,一副要开府门的架势,纷纷吓住了。
担心被朝廷带走,不少人也跟着往自己鼻腔塞沾了痘浆水的棉花。
不论少夫人的法子是否可行,至少他们和大家一样了。
如此,等叶桢走到府门口时,满府没感染的几乎都已种痘。
除了谢澜舟和他院中几人,谢澜舟的乳娘坚持不肯,且认定叶桢有害谢澜舟之心,叶桢得知后,没多言,任由他们去了。
叶桢到了府门口,隔着门行了一礼。
“大长公主殿下,府上有事,暂不便开门,不知大长公主寻祖母有何事?”
大长公主带着满腔悲痛等在府门口,越等心里对侯府的怨恨越重。
因而冷声道,“本宫有何事,无需同你说,开门,本宫要亲自问她。”
按理,叶桢是谢云舟的妻,便算得上是她的曾孙媳妇,可女子出嫁,当以夫为天,叶桢却投奔了忠勇侯,忠勇侯亦护着她。
加上谢云舟也死了,大长公主便将叶桢归为忠勇侯府的人。
如今付江的孩子们被杀了干净,她对叶桢更无好感,觉得她忤逆背叛了自己的丈夫。
何况,一个没有诰命的侯府少夫人,平日连同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叶桢听出大长公主语气的轻蔑,依旧平静道,“殿下,祖母身子抱恙,不便见客,还望殿下见谅。”
依旧没有开门的意思。
大长公主轻视她,觉得与她纠缠有失身份,直言道,“付江满门被灭,本宫不曾见过孩子们,便彻底失去了他们。
满京城只有侯府老夫人与付江家相熟,本宫想同她问问孩子们的事。”
叶桢心头一惊,付江家被灭门?
她直觉不妙,可她笃定,忠勇侯不会对付江的孩子们下手。
否则,谢瑾瑶和谢澜舟早就没命了。
谢霆舟更不会,他不是真正的侯府世子,对付江的仇恨没那么重,他也不是滥杀之人。
可大长公主今日找来,显然是认定付江满门乃侯府父子所为。
叶桢沉吟道,“殿下节哀,但府上的确不便开门,待日后方便时,民妇再登门谢罪……”
“放肆!”
大长公主身边的太监喝道,“殿下造此噩耗,亲自登门想问询儿孙昔日情况,你这刁妇却百般阻拦,莫非侯府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叶晚棠的声音响起,“殿下莫生气,臣女听闻是侯府染了天花,桢表姐定是因此才不敢开门,这也是为殿下安危着想。”
太监声音愈加尖锐,“既是染了天花,这等重要之事,当及时上报朝廷。
少夫人却遮遮掩掩,让事态故意变大,可是要害的整个京城沦陷,少夫人这是何居心?”
果然是找事来了。
叶桢不卑不亢。
“殿下误会了,民妇不曾见过天花,并不能确诊府上就是天花。
因而想着先把侯府隔绝,待确诊后再说,以免造成恐慌。”
她回着门外的话,心里则盘算着老夫人那边的进展。
不忍大长公主与侯府闹到不死不休地步,叶桢好心提醒。
“殿下,有些事还未明确,还请殿下切勿伤心过度,以身子为重。”
没有证实付江就是自己的外孙,大长公主就先为付江妻儿抱不平,来寻侯府麻烦,叶桢觉得大长公主钻牛尖角了。
希望她能清醒点,否则若最终查明忠勇侯才是她的孙辈,两人该如何化干戈为玉帛。
可大长公主执念成了偏执,若说先前,她心里还有一丝怀疑,可付江妻儿死了,她好似又经历了一次家人分离的苦,彻底代入了长辈的身份。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一旦失去,就显得重要无比。
听叶桢这话,只觉叶桢是在挑衅她的威严,加之叶桢一直不肯开门,她对叶桢起了杀心。
心里已经决定,要拿天花一事,好好惩治叶桢和侯府。
便听得身边护卫道,“殿下,有浓烟,侯府内着火了。”
与此同时,门内也响起下人回禀,“不好了,少夫人,那蛮奴逃了出去,竟要烧死老夫人。
蛮奴还带了酒水,火势太大了。”
叶桢忙同大长公主告罪,便要去灭火。
大长公主没有拦她的理由,但她朝自己的暗卫使了个眼色。
她身边有四名皇家暗卫,皆是仁昭帝指给她的。
且规定老暗卫死前会培养新的暗卫顶上,他们都武功拔尖,遇紧急情况时,有行走各府的权利。
先前跟着康乐阻止忠勇侯杀付江的,便是四人之一。
侯府走水,又有天花,这便是天大的事。
四名皇家暗卫,两个堂而皇之踏着轻功进了侯府,余下两名护着老公主。
叶桢只当看不见,着急忙慌地往老夫人的院子跑去。
老夫人的房间整个被烧了起来,可她还活着,隐约能听到她喊救命的声音。
“祖母,您别怕,我们这就来救您。”
叶桢指挥大家救火,她亦不惧危险,站得离火势很近,满脸担忧焦灼。
皇家暗卫观察她神情,一人转头出府去汇报给大长公主。
却不知,叶桢心里的快意。
她仔细凝听屋里的惨叫和呼救,蛮奴还没咽气,她被喂了药,不会死那么快,叶桢要她千百倍地尝尝春妮他们前世的痛苦。
老夫人身上的亦非酒水,而是避火的水,叶桢没想一下烧死她,她听着老夫人带着哭腔的求救声,手指紧紧攥住。
脑中一幕幕闪过庵堂里的惨况,前世,庵堂的那些人,亦是这般痛苦绝望。
叶桢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滑落。
恰此时,有道人影跑了进来,他打湿棉被,不管不顾冲进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