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属种族在人龙战争之前是很普遍存在的,这种种族与种族之间的附属关系本质上是星际社会间的一种殖民现象。
对于宗主种族来说,能否成为附属种族最重要的不是忠心,更不是什么态度,而是要有所价值。
这个价值在殖民早期最为常见的体现就是劳动力,后期则随着星际社会的演变和世代的迭代更加看重魔法资质和战争素质。
换而言之,在这个宇宙中,哪怕是给心甘情愿给别人当狗也是有很高门槛的。
大部分的种族要么是没被发现,要么是发现了但没有被收下当狗的资格,最后被去人口化而除名。
那么问题来了,最初莫比林斯人的体质相当柔弱,这点无论男女都是一样,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爬两步楼梯都喘的黛玉体。
那么这样的初代莫比林斯人,有什么价值能让当时属于宇宙霸主龙族中的白龙种,接纳其作为自己的附属种族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莫比林斯特有的血统魔法——[纯净祈愿]。
所谓纯净祈愿,总共有两个效果,具体可以分为主动和被动。其主动效果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强力净化,尤其针对灵魂和本源类污染有着很好的效果。
这对于龙族本身偏弱的灵魂方面意义重大,因此人龙战争时期莫比林斯人及其相关制品被龙族视为战略物资使用。
同时这也是之前克洛西娅无法从龙族传承里找到净化魔法的原因。
而其被动效果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本质上是精神类魔法中的幻术。
具体表现为在他们设置好对象后,那些对象就会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东西,这个东西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单纯的事物。
而这个“设置好的对象”,在成为白龙种附属种族的上千年历史中,默认的对象一直是白龙种。
......
人如果突然看见本该死去的人会怎么样?大部分人都会感到惊悚吧,可要是死去的是自己日日夜夜都想要再见到的人呢?
......克洛西娅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不敢相信亚卡丽丝的死,但悲哀的是,她仅仅只是不敢而已,而不是不相信。
她感受不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那个灵魂,拨号从“无人接听”变成空号,最后的痕迹只留在她的记忆之中。
可当克洛西娅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
她的第一反应是愣神中带着庆幸,而后则是冰冷的现实将庆幸击碎,徒留下无边的愤怒。
这是对那个亵渎亚卡丽丝的人的愤怒。
她怎敢用那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更是对她,对克洛西娅自己的愤怒。
她不该这样的,至少不该庆幸,她应该要比谁都能体会到那个事实。
亚卡丽丝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地方,被龙孽的利爪一分为二,就在她的眼前。
自己居然会为个冒牌货感到庆幸?那亚卡丽丝算什么?她的死又算什么?
她应该要比谁都清楚的,克洛西娅身体那充盈的魔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一点,就算如此,她也忍不住的假设,如果那个小家伙还活着呢?
......眼前的这个只是冒牌货罢了,灵魂上的孤独再一次提醒了她。
失望?更多的是愤怒吧。
在那片漆黑绝望的世界里,她唯一的光芒也被夺走。如今的她只要愿意,终日都能沐浴在灿烂天光下,只是唯独失去了本该有的东西。
以克洛西娅为中心,无声的怒火化为冰寒,周围的空气瞬间冷的刺骨,整个室内染上了一层淡蓝色的淡霜。
......
即使不以家族的眼光来看,海德拉姆也觉得自家小姐的脾气很好。权力会将人异化掉,在实力和权力挂钩的宇宙里更是如此。
这个现象在中层里更为严重,他们既上不去又下不来,所剩的东西不多,唯余消遣。
自己小姐的实力完全稳居中层,但行为逻辑难得算一个正常人,虽然这点芙洛拉持反对意见就是了
克洛西娅的脾气其实很好,即使海德拉姆几次三番的敷衍,她最多也只是把他揍一顿,再不济也只是会表现的很烦躁。
因为克洛西娅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带着对一切事物都心如死灰般的平静,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中甚至包括了她自己。
这几年来海德拉姆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怒的样子。此时不该言语,海德拉姆降低了自己的存在,选择保持缄默。
克洛西娅在龙墟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加之无人引导,实际上根本就不知道莫比林斯人的事情,就连所谓的龙族亚种都是在来到拉维利亚后才有了概念。
然而对于在乐土长大的海德拉姆来说,莫比林斯人并不是个陌生的词。
毕竟当时在龙族的附属种族中,龙人和莫比林斯人的战略价值大到了不能忽视的程度,甚至人族当时针对过这两者开发过生物武器,就连现在历史教科书上少不了这两位的身影。
乐土的整体思潮是排外主义,甚至有着不少的种族洁癖,但海德拉姆的故乡是亚人混居地,从小和亚人朋友一起长大的他倒没有什么排外主义,但对于原本的敌对种族也没啥好同情的。
海德拉姆知道龙族的附属种族在战后可能过得不是太好,但直到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海德拉姆才深刻的体会到了他们的处境究竟有多么糟糕。
然而台上少女,或者该说是幼女的惨状已经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了。
只见拍卖官先是报出了一个低到不可思议的起拍价,而后并没有急着马上开拍,反而剪开了莫比林斯人那浸满血的绷带。
幼女小小的身子被十字架吊起,枯瘦的身体几乎只剩下了骨架,原本奶白的头发失去光泽,转为将死之人的苍白。
灰色的眼瞳里透露出些许原本的淡金色,两条只剩下骨头的手臂上扎满了针眼,无声的诉说着少女曾遭受过的暴行。
她小小的肚子上有着一条贯通整个腹部的狰狞伤口,那本该愈合的切口因为没有好好缝合的缘故,居然裂开大半,而透过缝隙里看去,原本属于内脏的地方,则是塞满了浸血的棉花。
这几乎就是具被掏空的身体了,现在完全依靠着还未失效的[生息怀抱]吊着命。
然后......补兑!
海德拉姆瞪大了眼睛。
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个莫比林斯人身边了,海德拉姆猛然看向克洛西娅刚刚一直坐的那个沙发,只看到了同样一脸不知所措的拍卖官。
焯!空间魔法不削能玩?
其实这是因果系,但克洛西娅又不可能直接和海德拉姆说明自己的魔法,海德拉姆也不可能直接问,这对于法师而言是大忌。
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家小姐是精通冰系和空间系来着,不不不...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了,海德拉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克洛西娅这一露面问题可就有点大了,海德拉姆已经能预见后面的一堆麻烦事了,但现在最为要紧的还是赶紧控制住场面。
“约克菲勒是吧?你赶紧的带人把这地给封了,我授权你使用斯里扬卡的名义,记住,在我说允许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然后把这里的老板叫过来,要快。芙洛拉你待会把他带来”
芙洛拉还正疑惑着为何海德拉姆要交代这样一句来着,结果说话间海德拉姆闪身撞碎玻璃,从包间一跃而下。
风中凌乱凌乱的两人根本来不及回答。
......
在涅墨图娜的惨状被展示出来后,克洛西娅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你赢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都赢了。该死的,你为什么要顶着那张脸?!你顶着这样一张脸该让我如何无动于衷!
她向那个莫比林斯人颤抖的伸出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之中,明明是只在咫尺间的距离却又不敢再继续触碰。
克洛西娅从未在梦里见过亚卡丽丝,这并不是她不思恋,而是她无法接受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明明她已经在尽力的逃避了......
这不是亚卡丽丝,她再一次确认了这个事实,被绑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莫比林斯人很瘦小,甚至比亚卡丽丝还要小上一圈。
她苍白的皮肤没什么血色,甚至于都有些发暗,那种肤色就像死了很久的尸体才会有的灰。
克洛西娅的内心在哭喊。
你不能,你不能顶着这样的脸!你绝不能顶着这样的脸!
几道小巧的冰花闪过,束缚着莫比林斯人的绳子被割断。克洛西娅小心翼翼的把涅墨图娜取了下来,金色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涅墨图娜很轻,本身就不重的她现在格外的轻,轻的不像话,不像亚卡丽丝。
“你不能......呜呜......”
胁迫?恳求?愤怒?哀伤?
无人可以从少女的哽咽中得知。
......
海德拉姆的动作很快,在场的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是突然间,台上的人由那位衣着暴露的大姐姐,换成了一位身着男士礼服的清冷蓝发少女。
有些人刚觉得少女的模样有些眼熟时,一个结界魔法就将整个展台笼罩了进去,隔绝了他们的感知。
“小......”
海德拉姆闭上了嘴,他是真没想到,梨花带雨这个词,有一天居然能用来形容自家那个一拳把人干出二里地的武德超绝大小姐。
老管家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明知道自家小姐从看到这个莫比林斯人开始就有些情绪不对,自己远程施加个结界不就行了,非跳下来凑什么热闹。
克洛西娅的想法很危险,她的手伸向涅墨图娜的脸。
撕掉就好了吧......
对,只要撕掉就好。
只要撕掉那张脸,这样自己就不会再哭泣了吧。
所以克洛西娅,你在犹豫什么呢?无非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就当是为了亚卡丽丝,撕掉她的脸吧,撕掉这个冒牌货的脸,撕掉她吧。
克洛西娅的双手颤抖了起来,缓慢的伸向涅墨图娜。
幼小的莫比林斯人并未死去,尽管她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内脏,被放入不知名的绿色液体中,像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一样泡了整整一天,她也并未死去。
有人不想要她能得到安宁。
她做错了什么吗?她不知道,为何这个世界要如此对待她呢?
好疼啊,她这样想到,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让她痛不欲生,这些本该谱写生命的东西成为了痛苦的根源,活着就是为了感受痛苦吗?
好冷啊,她这样想到,一个幼小的莫比林斯人能有多少血可流?如果不是[生息怀抱],她现在已经死了。
这个魔药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以至于死亡都成为了一种慈悲。
涅墨图娜弥留的意识中,安托瑞拉的身影占据了她迟钝的思考,混沌的意识无力去思考为何自己的母亲看起来如此正常。
明明安托瑞拉已经疯掉了才对,她不会再对自己笑,不会把自己抱在怀里,不会唱着歌哄自己睡觉。
恍惚间,似乎她又被安托瑞拉抱在了怀里,那双温暖却并不大的手轻柔的抚摸自己。
克洛西娅的双手接触到了涅墨图娜的脸,入手的温度比她制作的坚冰还要更冷,可那并没有幼儿该有的细腻触感,反而是死人般的僵硬。
内心的触动几乎要让她放弃,这个孩子她......
撕了她!她想起了亚卡丽丝,无论如何她都要这样做!
克洛西娅的手是颤抖的,可对于涅墨图娜来说,是温暖的。
涅墨图娜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温暖了,自从安托瑞拉疯掉后就再也没有过。
所以理所当然的,幼小的莫比林斯人在弥留之际,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喊出了那那那两个字。
“妈...妈...”
很轻,却击碎了少女努力维持的虚伪,再也无法让克洛西娅自欺欺人。
“我做不到......”克洛西娅伏在涅墨图娜身上哭喊。
“对不起...”
“对...”
她再也说不出话,唯余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