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昏暗,客栈里头尚且还未来的及燃烛,里头瞧着黑黢黢的一片,堂倌勤快的将一包袱东西递给素桃之后,便转头去招呼旁人。
二人头上都带着斗笠,穿衣打扮也都是男人的衣裳发髻,远远一看,定要说是两个皮肤白净的小公子了。
沈星月半抬着斗笠,目光往那黑黢黢的客栈里面随意扫了一眼,像是无精打采之后的随意注视,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怀疑。
素桃检查的包裹东西,才对沈星月点点头,“东西齐全了,公子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二人匆匆上马赶路,直至深夜。
天上星子亮亮堂堂的,将官道旁边两侧的树影照的一清二楚。鬼魅树影在深夜里像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无常恶鬼,一前一后的招呼着人过去。
一阵阴风吹过,素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扭头朝人道,“姑娘,这前不着村后不找店的,咱们可要先歇一会?”
八只马蹄的滴滴答答声有规律的在路上响起,年轻的姑娘听着有规律的哒哒声,计算着天亮之前能不能赶去皇城。
她们上路之前已经吃过干粮了,但连日来的奔波劳累难免叫人觉得身心俱疲,且官道上日复一日都是永远不变的石头枯草,泥泞的土路。连日来她们身上的衣裳都脏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天亮之前咱们一定能到皇城外面。”
浓重的夜幕浓黑之后又渐渐亮堂起来,甚至连星子的光芒都渐渐掩盖,天际边上泛起鱼肚白,素桃眉毛上凝着冷霜,被夜风吹了一夜,她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好在已经看见皇城外面的城墙了。
——
呜呜咽咽的哭灵声一阵一阵的散在街巷之中,飘到附近的家家户户之内,西街的商铺一大早的就来开店,冬日早上的气温冷得很,商铺的主人搓着手,双手都袖进袖子里,打开商铺的大门眯着眼睛往外看。
心里直犯嘀咕,哪家的人经不住冬日,才过完年关就没了?
陆陆续续的商铺从街道两侧打开,目送一行抬着黑棺的人离开,白色的圆形纸钱扬了一路,男男女女也哭了一路。
前头的姑娘哭的最为伤心,披麻戴孝的走在前头,一口一个“爹”后头跟着个年老的婆子,止不住的擦泪,身边还有个年轻点的两个姑娘,哭的眼眶通红,几人穿着丧服走在前头,后头跟着抬棺的男丁。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估计是个年纪大点的老头子死了,留下来个老婆子和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瞧着也真是可怜人的模样。
天蒙蒙亮,早起去府衙上值的崔长史在仆人的伺候下穿戴整齐了衣裳,一身湖色官袍板板正正的穿在身上,腰上的带子一束,原先挺直的身板在肚子上突出一块,显得有些臃肿。
崔许氏在膳厅里摆上了早膳,自个等在膳厅,好大一会没见找崔长史来,拉来身边的婢子一问,才知崔长史好似是去了柴房。
崔许氏知道柴房里头关押的人犯极为重要,昨夜与府衙一干人等在府上小聚想必说的就是这事。
青石板路被昨夜的寒露打湿,踩着上去湿漉漉的,崔长史刚拐进门来,一眼瞧见那柴房前面空落落的居然没个人影,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崔先?!”
月门处急急拐了个年纪偏大的男子过来,瞧着和崔长史差不多的年纪,脊背微驼,点头哈腰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崔长史指着柴房,怒气满满,“本长史不是特意交代过,柴房断不能离开人?里面的那位是个功夫厉害的,就算是有铁链也不一定能困得住他。”
管家顺着崔长史指的方向一看,瞬间心里咯噔一声,这几日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护卫轮岗....怎会....
“不好了不好了!”院外有人急急忙忙的大喊,许是瞧见管家在月门内,便埋头进来禀告,没成想老爷也站在这,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管家脑门上出了一摊子的汗,“出什么事了?”
那护卫支吾道,“今晨一起来...不见春儿等人的身影,连铺子都是整整齐齐的....”
护卫之中不是没有人出去寻酒吃饭,但通常半宿也就回来了,这几个人彻夜未归,确实不同寻常。
崔长史嗅见了端倪,指挥那护卫,“你去把门给我砸开!”
柴房里面安安静静的,哗啦啦的一顿打击之后,铁索被打断,推门一看,铁链锁着的人早就不见了,反倒是屋内地上躺着两个人,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得。
护卫推了推地上的两人,将他们给翻了个身,才发现是昨夜守夜的酒千杯和当归两人,一摸脉搏,还活着。
“人呢?”
崔管家吓得要死,颤颤巍巍的跪下来磕头,“是老奴没看管严实,这这这人犯定是逃脱了,老爷要不要派人去城中搜寻?”
崔长史险些一口气噎过去,他崔府养着这么多的护卫,一个被关在柴房里的人难道还能凭空长了翅膀,躲着这么多人给溜了出去?“一群废物!还不赶紧派人去找?!去去去,府内所有护卫全都遣出去,找不到人你们也别想回来了!”
崔管家忙领命下去了,护卫从崔府府中鱼贯而出,甚至连府衙都得到了消息,说是城中有要犯潜逃在外,也派出些小吏前去搜寻,整个京城因为这一变动热闹起来了。
旭日升起,一层薄薄的光晕打在那黑棺的棺椁上,一行人吹吹打打的到了金华门处,守城的侍卫今早刚从暖和和的被窝里爬起来,连口热食还没来得及吃,就等着换值呢,听见远处渐渐走来个吹灵的队伍,不由得好奇,“才过了年就死人了,也不嫌晦气?”
其余有个侍卫道,“黄泉路上无老少,那黄泉路也不是掐着是时间下去的不是?”
这倒是个理。
陈茵茵扶着周婆婆,哭的双目通红,到了城门前,才软声软语道,“还请诸位大哥行个方便,我家老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