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心急如焚,催马急奔,每遇到驿站便会换乘马匹……
此时,杭州城岌岌可危,倭寇攻势猛烈,所有的攻击力量全部汇集到了东城门,喊杀声震天,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吴大人,守城将士已不足千人,这样下去,城门必破,杭州数十万百姓难免不被倭寇杀戮,卑职有个主意,可召集百姓中青壮年男子一起守城,您意下如何?”
“好!本官也正有此意!”吴守绪命十名守城将士分散四处敲起铜锣,召集百姓,讲明利害。百姓纷纷响应,各自从家中拿了棍棒、铁锨、镐头、菜刀等物蜂拥而来。箭用光了,便搬石头用,击退了倭寇一次又一次进攻……从白日到黑夜,直至第二日午时过后,守城将士和参战的百姓皆疲惫不堪。
城破!倭寇挺着大刀冲了进来。
吴守绪是文官,不擅舞刀弄剑,可此种情形下,又岂能全身而退?从地上捡了一把剑,高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本官阻击倭寇,护我杭州百姓!”
余下数百将士见状,立时斗志昂扬,与倭寇杀到了一处。参战的百姓们也纷纷挺身上前,只是百姓的战斗力弱,又未经过训练,死伤无数。城门处血流成河。
袁今夏、杨岳、杨程万、谢宵和上官曦,都已经杀红了眼,浑身是血,已无法辨认。
陆绎赶到东城门时,见城门大敞四开,城门内杀声震天,便知城门已失守了,来不及细想,左手拔刀出鞘,拍马进城,抡起大刀,冲着倭寇砍去。混战中,马腿被砍伤,陆绎跌下马来,翻身跃起,又冲了进去……
百姓一波又一波冲了上来,若非有这样誓死扞卫杭州城的百姓,倭寇早已冲破人墙。众人合力将倭寇阻挡在了城门口。百姓们不论男女老少纷纷将家中能抵御之物搬出来围成了长长的一堵墙,围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坚实。
直至听到城门外马蹄声响,一匹马率先冲进了城门,高举着“祁”字大旗。陆绎听到祁将军高喊,“众将士,随本将军杀尽倭寇!” 知道是祁将军带着骑兵先到了,体力已消耗殆尽的陆绎,眼前一黑,即将倒下时,朦胧中看见有两个倭寇举刀砍向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那女子的身影十分熟悉,“是今夏!”
陆绎拼命跃起,一脚踹飞一个倭寇,又一刀砍了一个倭寇的脑袋,人落地时,已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袁今夏早已没有了体力,硬靠着信念支撑着最后一口气,刚刚见两个倭寇砍向自己时,已闭上眼等死了。
“今……今夏!”陆绎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袁今夏不敢相信,猛地睁开眼睛,见眼前之人,浑身是血,不细看根本辨别不出,是大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大人!
“大人!大人!”袁今夏扑了上去。陆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官驿。
袁今夏见陆绎脸色发暗,直直地躺着,一点反应也没有,急得六神无主,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陆绎的脸,丝毫不肯移开半点。
丐叔不知劝了多少次,“丫头啊,你也去休息吧,我乖孙儿这里我来照应。”
“不,我要陪着大人!”袁今夏纵使已疲惫不堪,仍然坚持陪在陆绎床边。
“你林姨的话你也不信了?我乖孙儿只是疲劳过度,右手手腕也未伤及筋骨,其它地方都好好的,你还担心什么?”
“我信,我自然信得过林姨,只是大人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叔,劳烦您再去请林姨来,再给大人瞧瞧吧,可好?”
丐叔嗔道,“你这个丫头,你自己没力气了,便支使我?”
“叔,求您了!”
“菱儿说,我乖孙儿不光是疲劳导致,还有饥饿,他应是有两日夜没进食过了。”
“什么?”袁今夏十分吃惊。
“你想啊,岑港到杭州有多远?他若还有闲心吃吃喝喝,以他的功力,怎会体力不支?我看呐,他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这里。”
袁今夏听罢,总算恢复了些神智,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大人,您怎么这样傻啊?”
丐叔看着,不禁又心疼又好气又想笑,“丫头,你浑身是血,跟个血人一般,若是我乖孙儿睡醒了看见你这个模样,还不得吓得魂飞魄散啊?”
袁今夏下意识向自己身上看了看,果然,就连自己都认不出了。
“你听话,去洗洗,换件衣裳,再让你林姨好好看看,可有伤到哪里,这里我先替你照看着。”
袁今夏扭头看看陆绎,丝毫也舍不得离开,犹豫着。
“怎么?连我也信不过了?”丐叔实在没办法,便又拿杨程万和杨岳说事,“丫头啊,我乖孙儿没有生命危险,你就将心放肚子里吧,再说了,你师父和杨岳也受了伤,你就不惦记着去看看他们啊?”
“师父和大杨受伤了?严重么?”
“你林姨已为他们处理过了,性命倒无碍,就是你师父的旧伤口崩裂了,估计又要养些时日才行了。”
袁今夏又向陆绎看了一眼,才说道,“叔,那就麻烦您替我照看一会儿大人,我去去就来。”
“好,快去,快去!”丐叔摆了摆手,见袁今夏跑了出去,摇了摇头,笑道,“这个丫头,拼战了那么久,早就没了力气,连自己都是被人抬回来的,那眼睛却始终不肯闭上歇一会儿,就一路盯着陆绎,”说罢转头看看陆绎,又叹了一声,继续道,“你们两个呀,为了彼此宁可不要自己的命!” 边说边拿起面巾蘸了些水,替陆绎润了润嘴唇,又似自言自语道,“我这个老家伙可就没这么好的命了,要是菱儿能对我……”
话未说完,便听门口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丐叔扭头,忙站起来笑道,“菱儿,你怎么来了?”
林菱缓步上前,看了看陆绎,说道,“师兄,也不必这般守着,两日后他能醒过来就不错了。”
“哎,我不守着可行?”丐叔指了指门外,放低了声音说道,“今夏丫头不晓得有多担心,我好劝歹劝才哄着她去收拾一下自己,不然一个血人傻乎乎地守在这里,别说我乖孙儿了,那好人见了也得吓个半死。”
林菱嗔道,“今夏是拼了性命保护杭州百姓,怎么就傻了?”
丐叔一怔,随即笑了,“是,为兄是口不择言。”
林菱扭头要走,丐叔急忙又说道,“菱儿,我看你还是去看看那个丫头,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再劝她好好收拾一下,吃饱喝足睡上一大觉。”
林菱叹了一声,说道,“她要是肯休息,肯吃东西,还须咱们劝吗?”
“唉!”丐叔也叹了口气,不再多话。
果然,林菱离开没多久,袁今夏便走了进来,“叔,我看过师父和大杨了,他们的伤势无大碍,都睡着了,大人这里还是我来陪着,您受点累,时常去看看我师父就好。”
丐叔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边打着哈哈说道,“哎呀,这么一看啊,还是杨兄惨了点儿。”
“嗯?”袁今夏刚坐下,听丐叔这样说,扭头不解地看向丐叔,“叔,您什么意思啊?”
“杨岳伤了,有敏儿那丫头照看着,我乖孙儿睡着了,有你寸步不离地守着,我那苦命的杨兄啊,也只能我多照看几眼喽。”
“叔,您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呀?”袁今夏见丐叔出去了,也不再理会,转过身看着陆绎,伸手在陆绎额头上摸了摸,说道,“大人,我就说您傻,您这么拼命干什么呀?若是因此……”袁今夏不敢想下去,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伸手拍打着自己的嘴,“乱说什么,”又扭头向地上吐了三口,“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