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带兵连续攻打十日,双方兵力均损伤严重。祁将军不再同意陆绎强攻,打算从长计议。
陆绎说道,“祁将军,可否容在下多说几句?”
祁将军见这些时日来陆绎衣不解带,带兵上阵杀敌,他坐镇后方看得清清楚楚,对陆绎的看法早已改变,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下还是主张强攻,而且明日我们须全力出击。”
“陆佥事勇猛,祁某佩服,但是,我不同意强攻,如今我军损伤严重,已伤了士气,若再继续强攻,恐怕从此士气会一蹶不振。”
“祁将军,你且听在下说完再作决定也不迟。”
“好,陆佥事请说。”
“岑港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若不尽快破围,拖延的时日长了,恐怕军丁们的心气也就没了,军心动摇,更不利于作战,况且皇上只给了两月期限,这是其一;连续的失利可能导致我军士气低落,若此时不采取积极行动,士气会更加低落,此时全力出击既可以振奋军心,让军丁们看到您击破岑港的决心和勇气,更能激发他们的斗志,这是其二。”
陆绎说到这里时,祁将军不住地点头,亦表示赞同。
“据我观察,倭寇损伤亦十分严重,我曾派岑福和岑寿去侦察过,倭寇在岑港的各处兵力均有向这边调动的迹象,说明他们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这是我们攻破岑港最佳的时机。明日在下仍旧按惯常手段带兵强攻,既便不能打开缺口,也会吸引大部分倭寇兵力汇聚,届时祁将军便可派兵从其它各处进攻,定可一举攻破。”
祁将军只思忖片刻,便说道,“好!就这么定了!不过,明日定是比平时要凶险万分,带兵强攻的将领我会安排妥当,陆佥事就不必亲自上阵了。”
陆绎听罢,笑道,“祁将军,是怕陆某抢了功劳么?”
“不不不,陆佥事,你多虑了,此役若胜,陆佥事是头功一件!”
“哦?那就是祁将军看不起在下了。”
“陆佥事说的哪里话来?”
“祁将军定然在想,万一在下有何损伤不好向陆指挥使交待吧?”
“这……”祁将军只说了一个字,暗道,“这个陆绎属实聪明,他刚来时,我对锦衣卫确实有偏见,他立了军令状,我只以为他建功心切,做做样子罢了,便允了,只是,如今的情势,他若真有损伤,我如何向陆指挥使交待?再者,听说皇上待他也非同一般,我若再任他冲锋陷阵,岂不是落人话柄?况且,陆绎确实与众不同,有勇有谋,这样的人若是损失了,属实可惜!”
陆绎察觉到祁将军的神色变化,便说道,“愿为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祁将军大可放心,我已写好了家书寄给了父亲,我自行请战,不论生死,与任何人无关!”
“陆佥事,还请三思!”
陆绎一摆手,“不必了,我意已决,况且连日来与众军丁一同作战,我与他们已是生死弟兄,此时我若避战,岂非等同于逃兵?岂非置他们性命于不顾?陆某尚读过圣贤书,做不出这等无义之举。”
祁将军见陆绎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与陆绎共同商议对策。
杭州官驿。
袁今夏与杨岳每日里往返城内外探查消息,数日来皆平安无事。此时天色已晚,两人匆匆跑了回来,来不及喝水,便急急地向杨程万禀报道,“师父,我和大杨在城外三十余里地发现了一些行动诡异之人,只是数量甚少,就算是倭寇,也应是一些流寇,目前看没有大批倭寇进犯和攻城的迹象。”
“好好好!”杨程万连说了三个好字,一连紧张了数日,此时才将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袁今夏和杨岳此时也才平复了一下,双双去拿茶壶,袁今夏抢先拿到,倒了一杯塞给杨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便喝尽了。两人接连喝了三杯水,才坐了下来,一个敲着腿,一个大口呼着气。
杨程万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可他并不善于表达,只说了句,“丐叔跟伙房打好了招呼,给你们留了饭菜,去吃吧。”
“好嘞!”两人痛快地应着,转身出了房门直奔膳厅。吃过饭后,杨岳径直去了杨程万房间,袁今夏则溜溜达达往自己房间走去,刚到附近,便发现一个人影在自己房门外徘徊,仔细一看,发现是林菱,暗道,“林姨是来找我的么?这么晚了,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袁今夏想罢,便走上前唤道,“林姨!”
林菱见袁今夏房间里暗着,猜测她应是还没有回来,正犹豫着,听到袁今夏的声音,平复了一下心绪,才缓缓转过头来,轻声说道,“今夏,你回来了?”
“林姨,您是来找我的么?走,咱们进屋说话,”袁今夏性子爽快,径直推开了屋门,挽着林菱进了屋,将油灯点亮了,又返身将门关了。
林菱四处环顾了一下,又轻轻闻了闻,似是自言自语,“屋子里没有一丝脂粉味。”
袁今夏听见,笑道,“林姨,在枫林坳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了,我就是个小捕快,平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哪有闲心涂脂抹粉?再说我也不喜欢那些。”
林菱上前拉住袁今夏的手,细细打量着,说道,“傻孩子,你是一个姑娘,怎么会不喜欢呢?”
“嘿嘿……林姨,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习惯了吧。”
林菱目光怔怔地落在袁今夏脸上。袁今夏心中奇怪,也看着林菱,半晌后两人都张口要说话,却都又停住了。
袁今夏笑道,“林姨,您先说。”
林菱目光中满是爱怜,抬起一只手,放在袁今夏面前,遮住了鼻子往下的部分,越看越觉得像,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
“林姨,您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没怎么,”林菱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昨日没休息好,做了许多怪梦。”
“林姨,您也爱做梦么?”袁今夏拉着林菱坐下,倒了两杯茶,递到林菱手里一杯,自己端了一杯。
“是啊,挺愿意做梦的,就是每次都乱七八糟的,醒来就记不得了。”
“那您会做相同的梦么?”袁今夏说罢,见林菱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便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您有过在不同的夜里做相同的梦这样的经历么?”
林菱不知该如何答,暗道,“何止是有过?我夜夜梦见夏家和林家那些无辜枉死的亲人,也曾不止一次梦见小小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我不信,不信小小真的死了,这一世若找不到小小,我便死了也不会瞑目。”
袁今夏见林菱不语,眉间却似有无限愁意,便又说道,“我做过相同的梦,很多次,我都不知道那到底代表着什么,也许是我自己胡思乱想造成的吧。”
林菱有些心疼,暗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便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了,她大概心里一直很难过,因而才会夜夜做梦,” 遂平稳了一下情绪,轻声问道,“那你可曾记得那些梦境?”
“记得,所以才觉得奇怪呢,”袁今夏一直对林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当下也不隐瞒,便将近日接连做的梦说与林菱听。
林菱听到“夏小小”三个字时,一下子便愣住了,猛地站了起来,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你梦中有个小姑娘叫夏小小?”
“是啊,林姨,您怎么了?”
“你说,你梦见她娘亲带着她去了陆府,与她一同玩耍的是陆绎?”
“应该是吧,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我还不确定,可最近几日接连做了这个梦,每次的梦境大抵都是相同的。”
“那,那夏小小的娘亲,你可记得她的样子?”
袁今夏挠挠头,说道,“眉眼记不太清了,反正长得很美。” 见林菱愣怔的样子,袁今夏便又说道,“林姨,我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菱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么?”
“梦里,那两位夫人提起要结通家之好,那是不是说,大人已经有了婚约了?”袁今夏提起这事,瞬间眉头便涌上了愁云。
林菱见状,暗道,“原来她想的是陆绎,可是,她怎么会梦见姐姐和小小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会是……”林菱原本就怀疑,此时已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当下十分激动,看向袁今夏的目光越发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