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个“我”还在抽搐,嘴唇翕动,喃喃自语着:“我……是……谁?”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迟钝和困惑。
柳思思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尝试分析那段加密消息的来源。
但那条信息仿佛自带防火墙,连她都无法追踪源头。
我蹲下身,凝视着地上的副本。
他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像一个被拔掉电源的人偶。
可刚才那一瞬间,他的意识似乎真的动摇了。
我想起刚刚洞察到的画面——那些重复播放的音频指令:【服从命令】【清除怀疑】【执行任务】。
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思维方式,而是一种程序化思维。
他们不是复制了我,而是制造了一个拥有我能力、却没有自由意志的“工具”。
“思思。”我低声说,“我们得唤醒他真正的记忆。”
柳思思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迟疑:“你是说……人格映射?”
“没错。”我点头,“如果他是基于我的数据生成的,那么理论上,我的‘洞察之眼’应该能与他产生某种共鸣。我们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触发他原始记忆的碎片。”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审讯室灯光昏暗,墙壁上挂着几块隔音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铁锈味。
我们将副本固定在椅子上,给他戴上特制的情绪感应头环,并通过模拟设备投放了一段真实场景影像:一条狭窄的小巷、雨后的青石路、还有远处模糊的霓虹灯。
那是我第一次破案的地方。
画面刚一出现,副本的身体猛然一颤,呼吸开始急促。
“我……我见过这里……”他嘴里呢喃着,额头渗出冷汗,“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我靠近一步,轻声问道:“你记得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时机到了。
闭上眼,我启动“洞察之眼”,并同步激活“人格映射”模式。
这是一种高风险的技能延伸,它会让我短暂进入对方的意识空间,感受其情感波动,甚至窥见潜藏的记忆片段。
视野骤然变化,仿佛掉入了一个灰色的世界。
四周是一片虚无,唯有一道微弱的光芒在远方闪烁。
我朝着光点走去,途中不断有画面闪现:
一座孤零零耸立在海边的高塔建筑,外墙斑驳,窗户全被封死;
一张布满神经连接线的金属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影,头部被电极紧紧包裹;
还有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正在低声念诵某种指令,声音冰冷而机械:“编号0号,记住你的使命。”
这些画面像断掉的录像带,在我脑海中快速掠过。
“编号0号……小白?”我喃喃道。
就在这时,意识空间剧烈震荡,仿佛有人发现了我的入侵。
我赶紧退出人格映射状态,猛地睁开眼,胸口一阵翻涌,几乎站立不稳。
“你怎么了?”柳思思扶住我,语气担忧。
“没事。”我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但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他叫小白,是镜渊会的实验体0号。他们不是简单复制了我的身体和能力,而是把我当成了模板,进行了一系列人格移植实验。”
柳思思脸色变了:“也就是说,除了他之外,可能还有更多个‘你’?”
我点点头:“而且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复制,而是重塑人格,植入忠诚与服从。这个组织,想造一批完全受控的‘犯罪克星’。”
空气一瞬间变得压抑。
就在这时,柳思思的电脑发出一声提示音,她立刻调出图像识别系统的匹配结果。
画面上是一张老旧的疗养院地图,坐标位于城郊靠海的一处荒废区域。
“这地方……”柳思思皱眉,“居然还在运营?而且位置靠近海岸线。”
我盯着地图,心跳加快。
“这不是疗养院。”我低声道,“这就是‘镜渊会’的核心设施。”
我们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
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可靠的情报源。
然而,就在这一刻,屏幕突然亮起。
是一条加密视频请求。
发送者——安雨桐。
柳思思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你要接吗?”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接听键。
画面接通的那一刻,安雨桐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她穿着一身白大褂,眼神里藏着深深的挣扎与隐秘的信息。
她看着我,轻轻开口:
“丁致远,我知道那个地方。”
“那里不是疗养院……而是——”我盯着屏幕,安雨桐那张脸在昏暗的审讯室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
她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知道那个地方。那里不是疗养院,而是‘镜渊会’的最高研究基地。他们在那里进行最终阶段的‘人格融合实验’。”
她说这话时,目光似乎穿过了屏幕,直视着我的灵魂。
“你们不该知道这些。”
声音从门外传来的一瞬间,我和柳思思几乎同时转头。
韩烈缓缓推门而入,一身黑衣如同夜色本身。
他手中拿着一份档案,封面印着“0号实验体主意识溯源报告”。
“你以为你是唯一的‘真身’吗?”他嘴角微扬,“或许你才是最成功的复制品。”
我心头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
柳思思迅速起身,站在我身旁,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的配枪。
“你怎么进来的?”
“这栋楼,有很多眼线。”韩烈轻轻将档案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我脸上,“但我不是来杀你们的,至少现在不是。”
我不信,但也没轻举妄动。
“你说我是复制体?”我问。
“你难道从未怀疑过自己?”韩烈反问,“为什么你能拥有洞察之眼?为什么你偏偏能成为他们的模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才是第一个真正完成的人格移植体?”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睁开。
“洞察之眼!”
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我死死盯着韩烈的眼睛,在那一刹那,他的意识空间被我短暂窥探。
记忆碎片如闪电般闪过:
一间密闭的实验室,仪器嗡鸣作响;
一个躺在金属床上的人影,面部模糊,但胸口贴着标签:【丁致远·主意识源】;
一段音频指令回荡在耳边:【植入成功】【人格稳定】【可投入使用】。
可下一秒,那段记忆像是被人强行剪断,取而代之的是杂乱无章的画面,像是一段刻意伪造的残片。
我知道了。
他没说谎,但也并没说实话。
“你篡改了这段记忆。”我开口,语气冷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你看到了什么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你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并非无可置疑。”
我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不管我是谁,我都不会成为他们的工具。”我说。
柳思思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这一切,眼神复杂。
但她没有质疑我,也没有动摇。
她的信任就像一盏灯,照进我心里最黑暗的地方。
韩烈看着我们,忽然笑了。
“去吧,看看你真正的源头。”
话音刚落,整间屋子的灯光忽然一闪,随即恢复正常。
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监控录像消失了。一秒之内,全部清空。
“走。”我对柳思思说。
她点头,迅速将电脑中的地图和坐标数据导入便携终端。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安雨桐发来的加密视频再度亮起。
“还有一件事。”她低声说,“那座疗养院,表面上是废弃的,但实际上地下有五层建筑。入口隐藏在西侧海崖下方,必须通过生物识别才能进入。如果你们要去……小心‘复制区’。”
她顿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道:
“小白不是唯一一个复制体。0号之后,还有1到9号。”
说完,画面切断。
我站在原地,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九个我。
九个被洗脑、被控制、被制造出来的“克星”。
“你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了吗?”我问柳思思。
她看着我,目光坚定:“我知道。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们走出审讯室,走廊里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
那是真实的威胁,也是真实的开始。
外面天色已暗,风中带着咸湿的海味。
“沿海疗养院,”我喃喃道,“等我们到了那里,一切都会揭晓。”
柳思思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我发动车子,方向盘稳稳握住。
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前方,是通往真相的道路。
后方,是尚未平息的风暴。
而我,正驶向那个答案藏匿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