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苏幼夏的记忆中,宋怀简并没有参加这场晚宴。
原主虽然在宋家寄住了几年,但只是和宋欣涵关系交好,和宋怀简并没有什么交集。
书中的这个时间,她即将和某大型古装剧剧组合作,负责该剧中所有花丝镶嵌饰品的设计与制作。
从凤冠霞帔,到点翠钗环,每一件饰品都需要在特写镜头下,展现出花丝镶嵌工艺细如发丝、艳若云霞的惊艳之美。
这也是原主接管工作室后,接到的首个大项目,她在其中倾注了无数心血。
然而楚云祁为了一己私欲,却暗中在她每日使用的焊药中掺入慢性毒剂。
毒性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的双手,导致她的手指关节一点点僵硬,神经感知发生不可逆转的迟钝。
最终,她再也无法完成花丝镶嵌中最精细的掐丝、填丝工艺。
至于书中的这场晚宴,原主用了大半年时间亲自制作的黄金花丝舞扇,成了这场拍卖会的压轴拍品。
一开始,楚云祁先是被她的作品惊艳,继而对她一见钟情。
可无情地毁掉她这双手,只为把她永远囚禁在自己身边的,也是这个恶毒的男人。
苏幼夏想到这里,只觉得讽刺至极。
她冷笑一声。
宋怀简以为她不乐意,一颗心迅速沉了下去。
但他深邃俊朗的面容仍紧绷着,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答应或者拒绝,云淡风轻地伪装着松弛。
没想到,苏幼夏突然仰头看他,微笑答应:“好啊。”
宋怀简神色微怔,只觉得心底那根始终紧绷的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下。
这场晚宴的主题虽然比较小众,现场却是名流云集,门口的劳斯莱斯扎堆停着,多得数不清。
苏幼夏手中捏着邀请函,随宋怀简并肩步入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当她把邀请函递给礼宾人员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还是第一次看见宋总带女伴来参加晚宴,当真稀奇。”
对方看起来与宋怀简年岁相当,长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他的目光先是被苏幼夏吸引,眸中闪过一瞬的惊艳,随即调侃宋怀简:
“怪不得邀请你好几次,你都借口拒绝,前些天竟又主动问我要邀请函,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看来宋总今晚要破费了。”
宋怀简冷淡笑笑,不置可否。
又对苏幼夏介绍道:“他是顾非,也是这场晚宴的主办方。”
而当他介绍起苏幼夏,提到宋欣涵那顶凤冠便出自她手时,顾非眼中顿时流露出更多的惊艳与钦佩,肃然起敬地伸出手。
“原来是苏小姐,久仰大名……”
可顾非的手还没有伸到苏幼夏面前,突然感受到左前方一道冰得能冻死人的目光。
他只能讪讪地合起手掌,眯起眼睛笑了笑,又做出邀请的手势:“二位里面请。”
苏幼夏朝他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挽上宋怀简强壮有力的手臂。
触碰的瞬间,她没注意到男人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凌厉的下颌线瞬间绷得更紧。
自从宋怀简年纪轻轻就力挽狂澜,帮助宋家重新坐回金字塔顶端的位置后,无论他出现在哪个场合,都会立刻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此刻也不例外。
不过在众多注视宋怀简的目光中,苏幼夏分明感到人群中有一道幽暗的视线,正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神色未变,唇边仍挂着浅笑,挽着男人的手反而收紧了些。
她感受到宋怀简结实的手臂肌肉正在她的掌心下一寸寸绷紧,充血,变得愈发坚硬。
直到二人走进包厢,关上门的刹那,所有的视线都被隔绝在外。
苏幼夏听见宋怀简微沉的声音:
“你别误会,我向顾非要邀请函,只是因为这场晚宴的主题,正好契合宋氏接下来主推的非遗项目,除此之外……”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落在苏幼夏脸上,语气淡淡:“我并没有别的想法。”
苏幼夏抬眸看他一眼。
她发现宋怀简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眸中充满了叫人难以捉摸的冷漠。
“我没误会。”她松开手,“也没觉得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嗯。”宋怀简的声音听起来更冷了,眸色也是,面无表情道,“我们现在只是合作的关系而已。”
这话不知道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
包厢内灯光柔和,外头却一片灯火辉煌。
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整个会场,坐在大堂里的宾客一览无余。
高清屏幕上实时滚动着拍品的状况与竞价数字,拍卖师语调昂扬,一件件珍品在镁光灯下被揭开面纱,璀璨如星。
买家们纷纷举牌,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带着紧张的气息。
苏幼夏走到窗边,俯瞰着会场,同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屏上展示的珠宝细节。
这是一对明代的累丝嵌红宝石耳坠,以极细的金丝累出镂空的云纹框架,金丝细如发丝却根根分明,框架中心镶嵌着两颗几乎没怎么切割的鸽血红宝石,保留着天然的蛋面形状,在光线下闪烁着温润又妖冶的光芒。
价格竞争异常激烈,很快飙涨了大几百万。
苏幼夏正抱着吃瓜的心思,看着在场的宾客们厮杀,突然,身侧的信号灯亮了亮。
拍卖师激动道:“一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一千两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苏幼夏神色微动,一号包厢正是他们所在的包厢。
她扭头,看向正端坐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喝茶的男人。
明明是他按下的按钮,但宋怀简的注意力没有在珠宝上,而是正凝视她。
四目相对,他的神情依旧冷淡而疏离:“你别误会,我拍下这件珠宝送给你,只是觉得它或许能激发你更多的灵感,这也是为了接下来的合作,没有别的意思。”
他声音同样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公事公办的态度,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私情。
可接下来的二号到十号拍品,他同样眼睛眨都不眨地一一拍下。
现场不断回荡着拍卖师兴奋的声音:
“恭喜一号包厢的客人拍下二号拍品,恭喜一号包厢的客人拍下三号拍品,恭喜一号包厢……”
苏幼夏看到越来越多的宾客伸长脖子,朝自己的方向看来。
尽管她知道眼前的落地窗是单向玻璃,这些宾客什么也看不见,可对上这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她还是感到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宋怀简,够……够了。”
知道他有钱,甚至现在的财富比六年前还要多得多,但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呀!
宋怀简:“这就够了?”
苏幼夏:“嗯……太多了。”
“你花太多钱了。”
从宋怀简不停报价开始,她的心跳也在不断加快,她能感受到男人血液里流动的疯狂。
到最后,他甚至像是发泄一般,用挥金如土压制住他浑身上涌的烦闷与躁意。
“不多。”宋怀简声音低沉平淡,“只是花了一点小钱而已。”
他深深凝视苏幼夏,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很想问她,如果六年前宋家没有经历危机,如果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有钱,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自己。
但宋怀简什么都没说,只是强压下这份压抑的情绪,似乎只要什么都不问,他就不会听见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苏幼夏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可以说自从和宋怀简重逢以来,她就觉得他怪怪的。
她完全能理解男人对自己的恨意,恐怕她在宋怀简心目中,已经是个嫌贫爱富的坏女人了。
苏幼夏之所以没有解释,一方面是感受到宋怀简对自己的冷漠,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证明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当年的事,对她已是满不在乎。
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这段时间过得太牛马了,她两眼一睁就是搞事业,根本没多余的心思想别的事情。
‘难道说……他还喜欢我吗?’
苏幼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宋怀简。”她忽然开口,看着神色不佳的男人。
苏幼夏突然意识到,她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当年的不告而别,至少告诉他,离开并非她自愿,她也有难言的苦衷……无论他是否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