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吧,事关国体,谁敢?
不用,难道真让跟随自己而来的亲卫去送死?
陈经略从未感觉这么犹豫过,左右脑不住胡博,终究还是长叹一声道:“谢姑娘不愧为将门虎女,本官佩服。可此事太过危险了,你也不适合,还是退下吧”
这要是换成一般人,经略大人已经否了,哪怕再不甘心,也得退下,可谢翠兰真不是一般人,身在将门长在辽东,磨砺出的飒爽英风,此刻咧咧作响。
谢翠兰仰着脖子,高声道:
“陈经略,莫非因我是女子而不允?”
陈牧眉头一皱,不愿与其纠缠,并不言语,只是随手一摆便欲命人将其带下去.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这位的决心,只见谢翠兰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横移一步,迅速抬手抽出名游击将军腰间佩刀,一招横扫逼退冲上来的护卫。
雪亮的刀光在大堂飘洒,好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式!
“大胆!”
“放肆!”
“保护大人!”
一阵大乱之际,谢翠兰横刀在手,舞了个刀花,纵声道:“陈经略,太宗皇帝曾言:大明不光是男人的,也是女人的,女子也能保家卫国,女子也能顶起半边天!今日大人何以因翠兰是女子而有所轻视!”
“大人,我谢翠兰所求,无非以一腔热血,上为保家卫国,护我辽东,下为家父洗刷污名,还其清白,请大人成全”
谢翠兰没说出什么若不答应便血溅当场的话,可这架势谁看不出来,若陈牧继续否决,恐怕这烈性女子,真会直接抹了脖子。
一时间所有认识她的将领官员,纷纷开口劝说,可谢翠兰持刀在手,不为所动,依旧死死盯着案后的陈牧。
“请大人成全!”
陈牧脸色阴晴不定,思虑片刻突然拍案而起:“谢姑娘,你若去也不会是正式朝廷使节身份,朝廷也不会承认!而且本官不妨告诉你,此去出使为假,根本原因就是为了激怒彻辰汗围攻沈阳!故而此次可谓九死一生,或者更明白点,十死无生!”
“蒙古蛮夷有多凶残,想必你久居辽东,十分清楚,一旦落到他们手上,你又是女子,想好死都难!”
“如此,你依旧愿意前往?”
谢翠兰闻言眼角抽动一下,仰头道:“若我想亲手杀了蒙古大汗,能否动手?”
“可以!能杀了最好!”
谢翠兰猛然将手中刀用力插入青石地面,脸上满是决然之色,一字一顿道:“我去!”
.........
陈牧最终还是力排众议,将这个十死无生的任务,交给了谢翠兰,与之相对的,无论此事结果如何,也承诺会上书朝廷,为谢总兵争取应有的死后哀荣。
是的,仅仅只是争取,陈牧并未打包票。
事前满口答应,事后种种借口推诿的太多了,相比之下,陈牧给出的承诺,令谢翠兰更加心安不少。
“我信大人决不食言”
谢翠兰屈膝一拜:“此去即是永别,望诸位叔伯珍重”
整个总兵大堂依旧寂静无声,皆默然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这一年来,很多人都习惯了这个后辈,如今眼睁睁的看着送死,哪怕是铁血中厮杀出来的将军,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辽东女儿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散堂”
陈牧的感慨话语还在大堂中不住的回荡,将满堂男子的脸蛋打的啪啪直响,自己则施施然回了后宅,先命余合送了一封正式的拜帖,在用过午饭后,带着礼物赶到了李府。
李府位于辽阳城西,虽不及京师公侯府邸的奢华,却自有一股森严气象。
高墙深院,门楼巍峨,门前两尊石狮子,更添几分肃杀。
辽阳城内其他衙署多有惶惶不安之色,而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静谧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因这里面住着李成梁!
正式的宁远伯府,在京城之中,铁岭的是李家老宅,而辽阳城中原本却是李如松的私宅。
李如松上任宁夏后,独女婉言便去了辽东和李成梁生活,此宅便空了下来。
这次郑国公命人撤离,李成梁无奈,只能匆忙带着人回到辽阳,住到了儿子家,这对于百战余生的老李来说,那是份外憋屈,气的老头这些天不住的大骂:
“岂有未战而先弃地之理,常何老贼不为人子!”
陈牧到来的通报到时,李成梁刚发了一顿火,面对二儿子要开中门的要求,硬生生的否决开来。
“放屁,我李家的中门,那是给辽东英雄开的,是给皇帝陛下开的!他陈牧刚一上任就丢了小半个辽东,还想走中门?”
“管家,告诉他老夫身子不适,在花厅等他,开个侧门爱进不进”
管家苦笑这点头应是,快步而出,一旁的李如柏是在看不明白这番操作,低声道:“爹,这行么?陈牧此来恐怕是互相和解的,如此怠慢合适么?”
李成梁那张须发皆白的面庞上,早已恢复的平静,偏头看了眼自己的蠢儿子,叹道:“牛教了三遍都会喝水,驴教三遍都会拉磨,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副纨绔模样,要是有你大哥一半本事,还用的老子出面给你擦屁股!”
李如柏心中不服,可也不敢顶罪,毕竟这次的事,还是老爷子出面找的郑国公从中调解,他被骂好像也是应该的,于是乎只能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四十了还有爹教育,修来的福气啊。
那边老李训子,这边陈牧也等来了管家。
“陈大人,我家老爷身体不适,不便远迎,已在花厅等候,请随小的这边请。”
余合见非但中门未开,只开了侧门,甚至连李如柏都未曾出迎,当即大怒:“放肆!部堂大人亲临.....”
“余合不得放肆!”
陈牧微微一笑,止住了余合。
李成梁摆出这副姿态,也在他意料之中。
若是大开中门,热情相迎,那反倒不美了。
“我是以晚辈之身拜访老爵爷,本就当如此,”
“管家,还请带路”
管家连连拱手,弓着身带着陈牧一行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厅。
厅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北风凛冽恍若两个世界。
李成梁着居家常服靠在铺着厚厚毛皮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虽好似一副病容,但那股久居人上的威势,却如同沉睡的猛虎,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
陈牧上前几步,躬身行礼,执礼甚恭:“晚辈陈牧,拜见老爵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