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缓地拂过神殿里的纱帘,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两个侍女的身影在纱帘后隐隐浮现,缓缓走来。
其中一个侍女轻声问道:“主神什么时候能醒呀?”
另一个侍女也压低声音回应:“应该快了,使君说就在今天,再耐心等等吧。”
“整个神域等主神都等了万万年,终于要等到了!”第一个侍女的语气中满是期待。
“也不知道主神看到神域这些年的变化,会不会感到欣慰呢。”第二个侍女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这时,风拂动了亭中的铃铛,清脆的铃声悦耳动听。亭中之人看着那铃铛,脸上不禁露出了喜色,轻声说道:“你也感觉到了吧,她要回来了。”那铃铛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响得更欢快了,仿佛在回应:是的,她要回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一个小侍卫匆匆跑来,大声喊道:“使君,夙愿镜碎了!”
男子听到声音,迅速转身看向小侍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去看看。”
小侍卫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跟在使君身后,两人快步来到了安放夙愿镜的殿堂。推开门,只见地上满是镜子的碎片,那金色的镜框此时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凄凉。
小侍卫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虑:“这可怎么办啊,主神不会因为这个回不来了吧?”
使君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碎片上,依旧能看到镜中曾经映照出的种种画面。使君看着这些画面,轻轻叹了口气。
小侍卫满脸疑惑,挠了挠头问道:“使君,您为什么叹气呀?”
使君微微苦笑,解释道:“你看,凡人的一生不过短短百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可他们却能在尘世的烟火中,绘就出如此瑰丽壮阔的人生长卷。爱恨嗔痴,都被他们写进了生活,融入了笔墨。而我们呢,空有神明之躯,寿命与天地同齐,却很难拥有像他们那样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人生经历。”
小侍卫似懂非懂,面露难色:“使君,您说的这些我不太明白。这镜中之人不是都已经故去了吗,有什么值得向往的呢?”
使君笑着拍了拍小侍卫的肩膀,温和地说:“神的寿命漫长,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领悟,不用着急。”
说完,使君便收起了地上的碎片,转身离开了殿堂。小侍卫看着使君离去的背影,心中犯起了嘀咕:“使君刚刚是在笑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哦,对了!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使君历劫回来后,整个人好像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神殿中正在沉睡的人忽然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正被噩梦所困扰。
侍女浮生见状,紧张地问道:“主神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侍女若梦也满脸担忧:“看起来像是在做噩梦呢。”
浮生焦急地说:“我们还是赶紧去禀报使君吧,要是主神出了什么事,那可就麻烦大了!”
若梦点了点头,两人急忙朝着殿外走去。可还没走出殿门,就迎面撞上了使君。
浮生急忙说道:“使君,主神好像不太对劲,您快去看看吧!”
使君原本气定神闲的表情瞬间消失,脸上满是焦急。他急忙走到主神身边,看着主神痛苦的样子,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主神的脸颊,轻声呼唤:“阿溟,醒醒。”
使君的呼唤声,在主神的梦境中,却仿佛渐渐变成了巨大的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刺眼的白光也随之而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就在主神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同时,一股沁人的海棠花香萦绕在鼻尖,让她感到安心。
“谢谢你,千千万万次救我于水火之中,这次,换我来守护你。”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主神的脑海中响起。
……你,究竟是谁?
若梦看着使君,担忧地问道:“怎么办呀,主神不会又继续沉睡下去吧?”
使君握住主神的手,一股灵力缓缓从他的手掌流入主神的体内。过了好一会儿,使君才睁开眼睛,面色凝重地说:“……少了阴魄。”
浮生一听,顿时慌了神:“这可怎么办?!难不成是我们刚刚没照顾好,阴魄什么时候跑掉的呀?”
使君想起刚刚破碎的夙愿镜,又看了看痛苦的主神,心中有了猜测:“我大概知道阴魄去哪了,你们好好照顾主神,我很快就回来。”
浮生和若梦连忙行礼:“恭送使君。”
使君离开神殿,朝着后山走去。一路上,仙气缭绕,他穿梭其中,很快便来到了一处碧湖旁。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叟正坐在湖边悠闲地垂钓。
使君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个礼:“姜公。”
老叟被使君的声音从沉思中唤醒,微微睁开眼睛:“是溯洄啊,你不在神殿守着,来找老夫有什么事?”
溯洄神色严肃,问道:“主神一直无法苏醒,姜公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姜公捋了捋长长的胡子,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你又何必执着呢?”
溯洄一脸疑惑:“溯洄不明白姜公的意思。”
姜公微微叹气,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溯洄却不肯放弃,再次行礼:“还请姜公明示。”
姜公沉默了片刻,目光直直地看着溯洄:“你真的想让她醒来吗?哪怕要付出献祭自己的代价?”
溯洄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请姜公告知寻魂的方法。”
姜公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一切都是兰因絮果。”说完,碧湖之上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竟然是当初灭世之劫的场景。使君看着画面中许祎为了沈知尘,生生挖出自己的内丹,用血祭天劫,心中一阵刺痛。
使君看着这一幕,久久说不出话来,嘴唇微微颤抖:“她……”
画面中,许祎的最后一滴泪滴入血海之中,顺着血水流入了碧湖。那滴泪在湖中化作了一朵鲜艳的血莲,一条红色的鲤鱼游过来,将血莲送到了姜公手中。姜公拿起血莲,递给了使君。
姜公缓缓说道:“她的七魄散落在世间的各个角落,这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了。等你聚齐了七魄,主神自然就能苏醒。”
使君小心翼翼地接过莲花,再次行礼:“多谢姜公,我这就去。”
说完,使君转身就要走。姜公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提醒道:“天道有天道的规矩,有生就有死,你可想好了?”
使君似乎没有听见姜公的话,满心都是能复活所爱之人的喜悦。或许,他听见了,但那又如何呢!
使君回到夙愿殿,将之前收集的碎片一点点拼在镜框上。虽然镜子拼好了,却满是裂痕,看起来脆弱不堪。就在使君准备踏入镜中的时候,小侍卫玄机急忙跑过来,拉住了他,焦急地说:“使君,夙愿镜已经破了,不能进去啊!”
使君看着玄机,认真地说:“玄机,我必须进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神殿就由你暂时打理了。”
玄机一听,急得跳脚:“使君,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能进去就是不能进去,况且神域也离不开您啊!”
使君微微一笑,说道:“前段时间我历劫的时候,你不是也把神殿打理得很好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玄机还是不肯放手:“之前夙愿镜是好的,可现在镜子破了,太危险了,使君!”
使君拍了拍玄机的肩膀,温柔地说:“听话,照顾好自己。”说完,玄机只觉得一阵眩晕,又是使君的拿手招数……
溯洄走入镜中,顿时狂风大作!周围悬浮着无数的镜子碎片,在狂风中纹丝不动。每一块碎片上,都演绎着曾经的过往。溯洄手捧着莲花,一步一步朝着最深处走去,那是她最想去的地方,也是她最难以割舍的地方。
可走着走着,溯洄就发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风也越来越大,仿佛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与此同时,溯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神力正在一点点消散,这种抽丝剥茧般的疼痛一开始还不明显,可越往后,周身传来的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铺天盖地袭来。到最后,溯洄彻底堕落成了一个凡人。
即便如此,那种痛苦的感觉并没有减轻。溯洄只能紧紧护住手中的莲花,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最深处走去。慢慢地,溯洄仿佛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这时,溯洄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消散。这简直是不给人活路啊!溯洄只能加快脚步,可这也意味着要承受更大的痛苦。就在整个人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溯洄终于抵达了入口。
溯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苍梧山下。她心中满是疑惑,为什么会是这里?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肉身还在,周身的痛苦也已经消失不见,手中依旧捧着那朵娇弱的莲花。看来,刚刚的一切似乎是天道的考验,只是,自己的神力确实已经不在了。
溯洄看着天空中簌簌飘落的雪花,心中不禁想到,距离灭世之劫已经过去多久了?怎么都开始下雪了呢?
溯洄正准备往山上走去,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异响。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苍白的天空中,诡异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血痕,就好像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黑黢黢的,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这一幕,为何如此眼熟?还没等溯洄想明白,那道天裂之中,无数异兽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这是?!
在万妖之中,忽然闪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把名为踏雪的剑。这场景,不正是那年自己初遇许祎的时候吗?溯洄看着四处奔逃的百姓,毫不犹豫地冲进人群,逆着人流而上。
可溯洄找遍了各个角落,都没有看到许祎的身影。许祎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还带着妹妹小愿,她们能躲在哪里呢?
正当溯洄焦急地四处寻找时,一只被沈知尘斩得半死的妖怪从空中掉落下来,周围的房屋也被砸得粉碎。
巨大的震动让地面都摇晃了起来,墙角处的席卷被震落,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那只妖很快爬了起来,朝着远方跑去。而许祎所在的墙角随时可能倒塌,溯洄见状,立刻冲过去,在妖怪的大脚落下之前,将许祎抱在怀里冲了出去,这才让许祎躲过了一劫。
溯洄抱着许祎,急忙跑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许祎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心中的防备并没有放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溯洄又问道:“小愿呢?”
小许祎一脸疑惑:“小愿?”
溯洄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她们还没有取名字呢,于是连忙改口:“你妹妹呢?”
小许祎悄悄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刀,“唰”的一下就抵在了溯洄的脖颈处,眼神中满是警惕:“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说!你是不是乌玛的人?!”
溯洄一脸惊讶:“??!乌玛?”
小许祎握着小刀,准备刺向溯洄的脖颈。溯洄徒手抓住了小刀,小孩子的力气虽然不大,但匕首很锋利,还是在溯洄的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我不是,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许祎收起了匕首,冷冷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溯洄认真地说:“要是我骗你,你大可以用手中的匕首杀了我。”
小许祎轻哼一声:“……第一次见有人不想活的。”
溯洄看着小许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四周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重的警惕心呢?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乌玛又是谁呢?看小许祎刚刚的眼神,分明是对乌玛充满了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