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既下,岩山部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粗糙器械,带着一种原始的效率运转起来。篝火燃了彻夜,女人们就着跳动的火光,用新近掌握的、更坚韧的鞣制兽皮,赶制出十几副厚实的手套和包裹小腿的绑腿。男人们则沉默地打磨着石斧和长矛,将边缘磨得在火光下泛起冷硬的光,又准备了大量松脂火把。
空气中弥漫着兽皮的腥气、松脂的焦味,以及一种无声的、压抑的紧张。
林乔在自己的山洞里,闭目凝神。她没有再尝试去解析那危险的“噬魂藤”,过度消耗精神并无益处。她只是反复“翻阅”着007临时数据库里关于噬魂藤的信息,特别是那模糊提到的“惧怕特定频率声波”和果实“转化可能性”的部分。
特定频率的声波……原始部落哪里去找声波发生器?
转化……如何转化?用火?用水?还是用……能量?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形,风险极大,但或许是唯一能快速建立“克制”表象的方法。
天色微熹,队伍在部落空地集结。岩挑选了五名最精悍、最沉得住气的猎人,算上他自己,算上林乔,一共七人。每个人都穿戴好了兽皮手套和绑腿,背负着武器和火把,脸上用赭石泥画上了驱邪的纹路。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
林乔站在队伍最前方,依旧是那身简单的树叶衣物,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备,只有胸前那枚看似普通的石坠。她的平静,与整个部落弥漫的肃杀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走。”她只吐出一个字,率先迈步,走向北面那片被晨雾笼罩、显得格外阴森的老林子。
越靠近老林子,空气中的甜腻腐香味就越发浓重,令人作呕。原本生机勃勃的林地边缘,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鸟兽绝迹,连虫鸣都听不到一声。地面上的植被大面积枯萎发黑,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黑色潮水般蔓延开来的噬魂藤。它们缠绕在灌木上,爬满了低矮的树干,肥厚的墨紫色叶片在稀薄的晨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银色的脉络如同扭曲的血管。
眼前的一幕,比昨日单单一头被缠住的野羊,更具视觉冲击力,仿佛整个森林的边缘都被这邪恶的植物吞噬了。
猎人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喉结滚动,脚步变得迟疑。就连最勇敢的岩,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林乔停下脚步,目光冷静地扫过这片被侵蚀的土地。视野中,007的辅助系统已经将大片区域标记为深红色,代表高度危险。
“点火把。”她下令。
六支浸透了松脂的火把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驱散了一些周围的阴冷雾气,也带给猎人们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跟着我,不要触碰任何藤蔓。”林乔接过一支火把,率先向前走去。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尚未被藤蔓完全覆盖的裸露土地上,火把在她前方左右挥动。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张牙舞爪、似乎要缠绕上来的噬魂藤,在火把靠近时,竟如同活物般微微向后蜷缩,肥厚的叶片也收敛了一些。火焰和光线,确实对它们有克制作用!
猎人们看到这一幕,精神顿时一振,对林乔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层。他们学着林乔的样子,小心地挥动火把,在黑色的藤蔓海洋中,艰难地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路。
林乔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她在寻找,寻找那“特定频率声波”的替代品,或者,寻找一个合适的“实验场”。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被缠绕的、已经枯死的树木,掠过地面上噬魂藤根系扎入的、颜色变得深黑如同被污染的土壤,最终,停留在几丛生长得格外茂盛、其中夹杂着数颗半透明暗红色果实的噬魂藤上。
就是那里了。
她停下脚步,示意猎人们围成一个半圆,火把朝外,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
然后,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林乔将手中的火把递给旁边的岩。她空着双手,走向那几丛果实累累的噬魂藤。
“神女!”岩忍不住低呼,想要阻止。
林乔抬手,制止了他。她在距离藤蔓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已经能清晰地闻到果实散发出的、更加浓烈甜腻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排除所有杂念。
不是恐惧,不是对抗。
是理解,是沟通,是……尝试引导。
她将意念集中在那几颗能量反应异常的果实上。不是解析,而是尝试去“感受”它们内部那股狂暴而混乱的能量,并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力,或者说,通过007作为一个中转放大器,向它们传递一个极其简单、重复的“频率”信号——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波动,模仿着“分解”、“净化”的意念。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完全是她基于那点模糊信息的大胆猜想和冒险。成功了,便是神迹。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胸口的石坠开始微微发烫,意识中,主能量储备的数值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下降——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九十八……她在消耗宝贵的能量,来实施这个疯狂的尝试!
猎人们屏息看着,只见神女站在那里,闭目不动,唯有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她面前那几丛噬魂藤,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压抑的寂静中,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声响和众人粗重的呼吸。
就在岩几乎要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异变发生了!
那几颗半透明的暗红色果实,内部原本缓缓流动的浆液,突然开始加速!颜色也从暗红,逐渐转向一种诡异的、仿佛被稀释过的淡金色!同时,包裹着果实的噬魂藤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发黑、蜷缩!仿佛所有的精华和生命力,都在瞬间被那几颗果实抽走了!
而果实本身,表皮变得更加剔透,内部流动的淡金色液体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带着清新药草气息的光芒,与周围噬魂藤那甜腻腐香格格不入!
林乔猛地睁开眼睛,脸色因为能量和精神力的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但她的眼神亮得惊人。
成功了!她真的靠着能量模拟和精神引导,强行“转化”了这几颗果实!虽然不知道这转化后的东西具体有什么用,但至少,它看起来不再充满恶意!
她上前几步,小心地避开周围枯萎的藤蔓,伸出手,摘下了其中一颗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果实。
触手温润,不再有之前那种粘腻危险的感觉。
她转过身,将这颗转化后的果实托在掌心,展示给目瞪口呆的猎人们。
“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毒与药,生与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邪恶的根源,亦可淬炼出守护的力量。”
阳光恰好穿过林间缝隙,照射在她掌心的果实上,那淡金色的光芒流转,圣洁而神秘。
岩和猎人们看着那仿佛被净化过的果实,再看看周围大片枯萎的噬魂藤,最后看向站在枯萎与新生边界、掌心托举着光芒的林乔。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
神女,并非仅仅带来火种与编织。
她,能驾驭邪恶,点化生机。
无所不能。
“神女!”岩第一个跪伏下去,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绝对的虔诚。
其余猎人紧随其后,五体投地。
林乔站在他们的跪拜之中,掌心托着那枚温暖的、散发着清新气息的淡金色果实,感受着体内消耗了不少、但依旧充盈的能量储备,望向老林子更深处那依旧被噬魂藤覆盖的、未知的黑暗。
教学日常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