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梦里,父皇总是坐在那张他如今坐着的龙椅上,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一遍又一遍地问。
他从不敢回答。
难道……难道山子野真的知道什么?
不!不可能!
苏旭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山子野是在诈他!他一定是在用这种方式动摇他的心神,好为那些旧臣创造机会。
对,一定是这样。
可那个所谓的“东西”又是什么?
“搜查宫殿?”苏旭冷笑一声。高士廉那个老狐狸,看似在帮他,实则是在将他架在火上烤。
搜,还是不搜?
搜,就等于承认自己心虚,给了他们口实。
不搜,更是欲盖弥彰。
好一个两难之境!
苏旭烦躁地在御书房内踱步,地上的金砖被他踩得咯咯作响。
他不能再等了。山子野多活一天,这个该死的谎言就会多发酵一天。朝中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必须杀了他!
用最快、最决绝的方式!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生,像藤蔓般缠紧了他的理智。
他停下脚步,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戾取代。
“来人!”他冲着门外喊道。
高太监一个激灵,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跪下:“奴才在。”
“传朕旨意。”苏旭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山子野妖言惑众,意图谋逆,动摇国本,罪无可恕。”
高太监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这么快?连审都不审了?
苏旭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午时三刻,菜市口问斩。朕要亲自监刑。”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是与他作对的下场。
管他什么先皇,什么遗物,只要山子野死了,就再也无人能掀起风浪。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天牢。
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霉烂混合的恶臭。
山子野靠坐在冰冷的墙角,胸口的伤经过简单的包扎,依然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反而带着一种赌徒下注后的平静。
他赌的,是人心。是苏旭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多疑与恐惧。
他也赌,他效忠的那个人,会看到他点燃的这把火。
“吱呀——”
沉重的牢门被打开,一缕昏暗的光线照了进来。
高大人提着一个食盒,步履沉重地走了进来。他挥退狱卒,独自面对着山子-野。
“山大人,你这又是何苦?”高士廉叹了口气,将食盒放在地上,从里面端出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
“陛下已经下旨了。”他声音艰涩,“午时三刻,菜市口。”
山子野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听到的不是自己的死讯。“高大人是来为我送行的?”
“我……”高大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山子野苍白却平静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你那番话……到底有几分真?”
山子野终于睁开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高大人觉得呢?”
高大人被他看得心头发毛。
“陛下他……已经疯了。”高士廉压低声音,“为了堵住你的嘴,他连三司会审的过场都不要了。你这步棋,太险了。万一……万一那头没有动静,你我,还有我们背后这些人,都将万劫不复!”
“不险,又怎能让他方寸大乱?”山子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呛得他一阵猛咳,血腥味从喉咙里泛上来。
他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赌的,是天意。”他轻声说,“也是那位,对忠臣最后的怜悯。”
高大人沉默了。
他知道山子野口中的“那位”是谁。
可那位真的还活着吗?如果活着,又为何隐忍至今?
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而他们,都是被卷入谜团中心的棋子,身不由己。
“吃点东西吧。”高大人将饭菜推到他面前,“断头饭,总要吃饱。”
山子野没有拒绝,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他吃得很认真,仿佛在品尝人间最后的美味。
阳光正好,风却有些喧嚣。
菜市口人山人海,百姓们自发地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法场围得水泄不通。
高高的监斩台上,苏旭一身黑色劲装,面沉如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的一切。
他要亲眼看着山子野人头落地。
他要让那张胡说八道的嘴,永远闭上。
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苏旭,得到一个冰冷的颔首后,他从签筒里抽出一支令牌,用力扔在地上。
“时辰已到!行刑!”
两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走上前,将山子野从囚车里拖拽出来,粗暴地按跪在地上。
其中一个刽子手喝了一大口酒,猛地喷在鬼头刀上,阳光下,刀刃闪过一抹刺目的寒光。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苏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高大人站在人群中,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刽子手高高举起了鬼头刀。
苏旭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去死吧。
带着你那可笑的谎言,下地狱去吧!
“住手!”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一瞬间,一声苍老但威严十足的怒喝,如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刽子手的刀,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拥挤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一众便衣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形有些佝偻,步履也不算稳健,但那张脸,那双眼睛……
“这不是老皇帝,以前的太上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