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那个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你以为,”苏旭喘息着,嘴角竟勾起一抹苍白的弧度,“朕是自己走出来的吗?”
水辉的动作一僵。
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大殿后方,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金属撞击声。
咯噔,咯噔,咯噔。
像是无数铁靴踏在金砖上的声音。
众人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蟠龙金柱的阴影里,从御座后方的帷幕后,从东西两侧的偏殿门内,潮水般涌出另一批士兵。
这批士兵,身穿黑底金边的甲胄,手持长戟,面覆铁甲,只露出一双双冷酷的眼睛。他们行动间悄无声息,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血腥煞气。
是潜龙卫!只听命于皇帝本人的潜龙卫!
为首的一员大将,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正是本该远在西北边境督军的定北大将军,陈兵!
陈兵一步跨出,手中长刀“锵”地一声出鞘,刀尖直指水辉,声如洪钟:“辉亲王矫诏谋逆,罪证确凿!御林军听令,将所有叛党,格杀勿论!”
“遵命!”
黑甲的潜龙卫齐声怒吼,声震屋瓦,瞬间便与水辉那些禁军冲撞在一起!
刀光剑影,惨叫声、兵刃交击声立刻响彻大殿。
鲜血,溅上了金碧辉煌的廊柱。
这惊天逆转,让所有人都懵了。
水辉的那些党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旁的潜龙卫一刀砍倒。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甲士,在如狼似虎的潜龙卫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水辉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片修罗场,大脑一片空白。
陈兵……他怎么会在这里?
潜龙卫……他们不是早就被自己用各种名目遣散出京了吗?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个依旧被太监扶着、仿佛风一吹就倒的皇帝。
苏旭正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怜悯,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你一直都知道?”水辉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朕的京城,朕的皇宫,朕的朝堂,”苏旭轻声说,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做了什么,朕……怎么会不知道?”
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
这一刻,林如海也终于全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用皇帝自己作饵,请君入瓮的必杀之局!
陛下根本不是在回光返照,他从头到尾都清醒无比!他故意示弱,故意放任水辉动手,就是为了在今天,在文武百官面前,将所有叛党一网打尽!
那份伪造的圣旨,那被换掉的禁军,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逼宫,从头到尾,都只是皇帝剧本里的一幕戏!
一股寒意从林如海的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看着自己这位病骨支离的君主、温文尔雅的女婿,第一次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恐惧。
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计!
水辉也想明白了。
他看着苏旭,忽然凄厉地笑了起来:“好……好一个水泓!你算计我!你用你自己的命来算计我!”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从一开始,他就是那只一步步走进陷阱的猎物。
“皇侄,”苏旭的眼神黯淡下来,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锋利只是幻觉,“你太心急了。”
他说完,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比刚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朕……还没死呢。”
他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股凌驾于生死的森然。
水辉恼羞成怒,说道:“苏旭,你根本不是我水家人,你的身世存疑。你有什么资格坐这个皇位?你不过是个孽种罢了。”
水辉的话音刚落,大殿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连厮杀声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病弱得随时可能咽气的皇帝,和满脸疯狂的辉亲王。
苏旭停止了咳嗽。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嘲讽:\"皇侄,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我说的是事实!\"水辉声嘶力竭,\"你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你母亲不过是个低贱的瘦马,她和别的男人私通,才生下了你这个孽种!\"
大殿内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指控太过惊人,即便是在这种血腥的政变现场,也足以让所有人震惊失语。
林如海脸色煞白。这种话一旦说出口,不论真假,都将彻底撕破皇室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陈兵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他想要冲上去直接了结水辉,却被苏旭抬手阻止了。
\"继续说,\"苏旭平静得可怕,\"朕很想听听,你还掌握了什么证据。\"
水辉见苏旭并不反驳,反而更加兴奋起来:\"当年你母在江南做瘦马时,就和一个叫陈修文的书生私定终身!\"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四溅:\"苏家老管家苏永德可以作证,还有当年培养秦妃的老鸨徐妈妈,她清楚记得秦妃和陈修文的那段情!这些人现在都还活着,随时可以出来指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