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瑄王夫妇还在等待严世铮的消息,但他们没有等到,反而等来了崔绍。
崔绍和他手底下几十个侍卫,往瑄王府门口一站,气氛瞬间就紧张起来。
云洵和纪明薇的心,同时“咯噔”一下,转而又安慰自己,没事的,吕安就在皇帝身边伺候着,有什么意外一定会提前给他们递消息。
今晚上行动的人是严世铮,即便出事也只会是严世铮出事,吕安不会被波及,有什么事情可以轻易通知他们。
但是现在他们并没有收到吕安的任何消息,想必也不是严世铮出事。
“劳烦崔大人稍等片刻,我家王爷腿伤严重,行动有些缓慢。”纪明薇和崔绍如此说道。
她带云洵进室内,一边给他更衣,一边与他商议当下的局势。
大概一刻钟后,他们才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周遭寂寂,只听得见车轮在路面上滚动的声音。
途中瑄王夫妇试图向崔绍打听一点消息,但是崔绍嘴巴紧闭,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琉璃灯盏将偌大的皇宫照亮,侍卫各司其职,什么声响也没有,看起来平静极了,根本不像是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
但是,夜深至此,皇宫依旧灯火通明,而且父皇还传召他们,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
皇帝传召瑄王夫妇的消息,也传到后宫宁贵人那里去了,她想起先前捡拾到的珠钗,那是怀明公主的东西。
便让贴身嬷嬷和大宫女同时去紫宸殿打听消息:“有任何情况及时来告知我。”
说完之后,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嬷嬷、宫女一同前去,绝不在后宫等待消息。
……
瑄王夫妇进了紫宸殿,率先看到叶青雪,她一身浅蓝色衣裙,坠着冰蓝色玉坠子,泛着冷光,但是她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然后看到豫王——他是云濯和叶青雪的人。
再看到丞相——他从始至终都是父皇的人。
最后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四肢都被挑断的严世铮。
瑄王夫妇心口一窒,迅速垂下眸子,不叫任何人看清楚他们眼底的情绪。
纪明薇扶着云洵从椅子上下来,跪在皇帝跟前行礼。
“儿臣\/儿媳参见父皇,不知父皇这么晚传召儿臣\/儿媳所为何事?”瑄王夫妇恭敬不已。
皇帝脸色沉冷:“云洵、纪氏,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杀皇子、公主,勾结山匪、诬陷长兄与忠臣良将!你们该当何罪!”
瑄王夫妇心头一沉,竟是这样的指控,他们吓得差点呼吸不上来,脸色瞬间苍白。
纪明薇深吸一口气,极快压下心头的恐慌:“父皇,儿媳与夫君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知是谁指控儿媳与夫君,可有什么证据?”
皇帝怒道:“严世铮将你们所作所为全部招了!你们做下这许多恶事不说,甚至还要毒杀兰将军一家,实在是恶毒!你们还想狡辩?”
严世铮断了四肢,虽然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他背后还有家人。
而且吕安已经叛变了,他为了保护家人,没办法不招供。
躺在担架上的严世铮,胸膛起伏不定,他补充道:“皇上,瑄王与瑄王妃为了让罪臣能够忠心耿耿为他们做事,今日午后还特意送了个美女给罪臣,那美女名为如月,此刻就在罪臣家中!罪臣句句属实,不敢撒谎!”
纪明薇情绪激动起来:“父皇,这实在是蓄意构陷!儿媳不知严大人听从了谁的安排,来构陷儿媳与夫君!儿媳只知道,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情,儿媳与夫君不曾做过!
“至于那个叫如月的姑娘,儿媳与夫君更不可能将她送给严大人,如月是儿媳的堂妹,她此次来京是来庆贺儿媳与夫君大婚的!
“傍晚的时候婶婶还特意找上门,询问儿媳,如月可否上门找儿媳玩耍,儿媳这才知晓如月不见了,夫君见儿媳担忧,也安排了人手去寻找如月,却一直没有结果。
“谁曾想,竟是严大人将如月掳走了!现在竟还反咬一口,说儿媳与夫君将如月送给她!求父皇为儿媳做主,也求父皇即刻派人前往严家,将儿媳的堂妹救出来!”
纪明薇往地板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眼泪不断掉落。
严世铮怒目圆睁,瑄王夫妇把如月送给他这件事,如果不是他亲自经历,只怕现在他都要以为纪明薇说的是真的了。
“皇上,千真万确是瑄王与瑄王妃,将如月送给微臣的啊!”严世铮大喊。
此时此刻,众人看看愤怒的严世铮,又看看悲愤不已的纪明薇,都不知晓谁说的是真的了。
皇帝道:“来人,去严家。”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崔绍,又得拱手应下:“卑职领命!”
眼看着崔绍要退出去,纪明薇又红着眼眶,愤恨道:“父皇,严大人这般污蔑儿媳与夫君,儿媳实在不服,而且他还掳走了儿媳的堂妹……
“不知私底下还做出怎样的勾当,不若将整个严家抄检一番,抓出严大人更多恶行,也能证明儿媳与夫君清白!”
皇帝一时间也无法判断真假了,他对崔绍道了声“去”,崔绍便带着侍卫再次出发了。
这一次等待结果的时间很长,能够听得到深夜的风在呜呜地吹。
严世铮胸有成竹,即便皇上的人去严家抄检,也只能抄检出他和瑄王之间关系不一般的证据。
纪明薇则满脸愤恨,好像严世铮当真掳走了她的堂妹,并且构陷她和瑄王。
总之看他们双方的表现,都看不出谁在撒谎,好像谁说的都是真的。
紫宸殿太静了,静得叶青雪仿佛能够听到时间在走的声音,一声一声,滴滴哒哒,好像水流过。
……
崔绍大步跑了进来,把美貌如花的少女如月,一并带来了。
如月在哭,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严世铮看得眼神发直,明明在马车上,姑娘不是这样的。
崔绍气息还没喘匀,就向皇帝递交了证据:“皇上,这些都是在严大人寝室暗格里找到的。”
证据呈到皇帝面前,摊开在他面前的案几上,皇帝低头,看过去。
不一会儿,他将案几上的信笺扫落地上。
豫王和丞相迅速上前查看,倒吸一口冷气。
叶青雪和纪明薇同时上去,也看向那些信笺,最后纪明薇捧着那些信笺一边哭一边笑。
“原来严大人是定王与沈皇后的余党!勾结山匪的是他;放火劫狱的是他;诬陷侯府二公子叶存嗣造反的人也是他!
“要除掉靖王与兰家的人更是他!他见事情败露,就掳走我堂妹,诬陷我与瑄王,实在狠毒,简直罪大恶极!”
纪明薇愤怒说完,红着眼眶请求:“父皇,儿媳恳请您,将严世铮千刀万剐!”
少女如月哭出声来,悲痛欲绝。
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行为在告诉所有人,少女的一生彻底被严世铮毁了。
皇帝搁在案几上的手,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严世铮双目圆瞪,像一条脱水的鱼,在砧板上拼命弹动。
“是陷阱,是陷阱!”严世铮看着头顶的梁木,目光发直。
“因为相思子和太医都确定九皇子和靖王身中‘浮生梦’的毒,瑄王与瑄王妃都慌了,他们让我去解决兰家人,让靖王妃无暇救下靖王殿下……
“实际上这是一个陷阱,当我被喊到瑄王府的时候,我就被算计了,他们一早就决定好了,把我推出来顶罪!”
说这些话时,严世铮没有看向任何人,这些话他也好像不是在对旁人说,而是说给自己听。
“哈哈哈哈哈哈!”
严世铮大笑起来。
偏偏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是在为瑄王夫妇做事,他还想着将来瑄王登基,他位极人臣。
严世铮腹部的伤口裂开更大,四肢的伤口也没好到哪里去,鲜血汩汩涌出,他停止大笑,大口大口呼吸着,但呼吸还是越来越弱。
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纪明薇还在指责他:“严世铮,死到临头你依旧执迷不悟!好在父皇是明君,绝不可能任由你污蔑我们!”
吕安站在宫人中间,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早就已经汗流浃背了,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严世铮为瑄王夫妇做了很多事,到头来他不仅保不住自己性命,现在连家族都保不住了。
纪明薇再次朝皇帝跪下来,就跪在云洵身边:“父皇,瑄王从小到大不争不抢的,今天遭受这等无妄之灾,实在委屈。不过好在最终真相大白,一切全赖父皇明察秋毫!”
夫妇两个就要给皇帝磕头谢恩。
叶青雪站了出来,就站到瑄王夫妇身边。
她纤长的影子投在他们身上,瑄王夫妇顿时感觉眼前一暗,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头。
“父皇,指证瑄王与瑄王妃的,并非只有严世铮。”叶青雪道:“吕安公公,该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