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山蟒带着大军,前往扬州,是南北战争给双方的一个惊雷。
雾夜奇袭大胜孔济的余威还没散,各州郡的捷报刚送抵建康,他却带着二十万大军硬生生调转马头……不是追溃逃的敌寇,不是守刚夺的阵地,而是奔着自己的根基之地扬州而去。
马蹄踏过江南的青石板路,甲胄上还凝着战场的血痂,沿途郡县的守将连城门都不敢闭,只敢远远立在城楼上观望……谁都看得懂,这位将军眼底的冷意,不是冲外敌,是冲扬州城里那些占着粮、卡着民生的世家大族。
大军刚抵会稽城,末山蟒没进府衙,先在城门口立了根斩马柱。
亲兵捧着名单高声念,每念一个名字,城楼上就垂下一颗人头……首当其冲的是抗粮最陆家,手里掌握着扬州的粮食生意,却到现在还没有给末山蟒送一点粮食,刚家里后院的地窖就防着一万石粮食……
接着是占田万亩的王氏,他家的族长,则是建康朝廷尚书台的大员,此人当初不仅拒不交出荒田,还唆使佃户闹事,阻拦均田制推行,最后的则是周氏,此人是顾家覆灭后,上台的江南新贵……
家族的族长也是在建康担任要职,他们家族被末山蟒拉出来后,他们骂着末山蟒“屠夫”……
对于这一家,末山蟒是最为愤恨的,因为仗着家里有个当大官的,对于他的事情,那是阴奉阳违,还动不动那朝廷压他。
刀光落时,会稽城的世家宅院里满是慌乱。
陆氏的地窖被撬开时,白花花的粮食顺着麻袋口淌出来,漫过了亲兵的靴面,堆得比院墙还高,王氏的粮仓更甚,囤粮足够五万大军吃半年,粮囤上还盖着“官用”的印……原是要借着尚书台的关系,从而低价收购官粮,准备高价转卖。
末山蟒站在粮堆前,随手抓起一把粮食,指腹碾过粮食的饱满,转头对武道昌冷笑:“这些人宁愿让粮烂在地窖里,也不愿给弟兄们填肚子,留着何用?”
三日之内,扬州七家大族被抄,紧接着扬州的诸多官员被杀。
抄没的粮米装满了三百辆粮车,金银珠宝全入军库,连世家私藏的兵器甲胄都被搬出来武装新兵。
二十万大军的粮袋彻底鼓了起来,士兵们捧着热粥时,看向末山蟒的眼神里满是悍勇……他们跟着将军打仗,不怕死,就怕饿肚子,如今肚子饱了,刀也更利了。
消息传到建康,朝堂上炸了锅。
尚书台的王余抱着陆鸿的人头哭倒在金銮殿上,朱隆拍着案骂“末山蟒反了”……楚随更是骂其蛮夷,匪徒,土匪……
可骂归骂,没人敢提“讨逆”……末山蟒手握二十万重兵,扬州是他的根基,连地方官都是他提拔的亲信,真要派兵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最后只敢拟了道措辞温和的诏书,劝他“顾全大局”,可诏书送到会稽时,末山蟒连拆都没拆,直接让亲兵挂在了斩马柱上,旁边还添了行字:“粮不进,诏不退。”
扬州的粮刚入仓,末山蟒就竖起了“清君侧”的大旗。
红底黑字的檄文贴满了江南各州,字字如刀:“建康污逆断军粮、害先皇、乱社稷,今携陈柔手书,率王师北上,诛奸佞、安宗庙,凡阻者,皆为逆党!”
陈柔的信,是他手里最硬的牌。
陈柔派遣的人,送信,其中有一封是送到末山蟒这里了,本来末山蟒也没有想着给陈柔报仇什么的,毕竟他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封信成了“师出有名”的罪重要的核心了,连沿途的州官都不敢拦……一边是“为先皇报仇”的大义,一边是二十万大军的威压,谁都不想做第一个被斩的逆党。
大军过处,郡县守将亲自捧着粮草出城迎接,连建康派来的几个将领,想着集结兵力,拦截末山蟒,但是他们都把兵符藏起来了,只敢跟着大军走,半句“阻拦”都不敢说。
建康彻底慌了。宫城里的铜钟敲了三天三夜,大臣们抱着玉玺哭的、收拾金银跑的、互相推诿责任的,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不怕辽军从东边杀过来,不怕颍州的战事,却怕末山蟒……这位将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雾夜奇袭以三千破辽军,扬州屠豪以雷霆立威,手里的二十万大军里,还有数千跟着他从战场杀出来的锐士,真要打到建康城下,那城墙撑不过三天。
当然,如果建康里有个军事猛人的话,末山蟒还真不容易拿下建康,毕竟那也是修缮了许久的坚城。
慌乱中,有人想起了太尉胡渊。
这位全国最高军事指挥官,毕竟这个时候了,你该出马了,可谁都没忘……他这辈子没上过真正的战场,连盔甲都没沾过血。可眼下没人可选了,楚随亲自给他送行,泪水涟涟地说“守住溧水,保建康”。胡渊硬着头皮接了,带着中央军往溧水赶,按兵书里的“坚壁清野”之法,挖了三丈宽的战壕,立了五丈高的营垒,连哨兵都派到了十里外,营门口的大旗上绣着“镇国”二字,摆足了死守的架势。
末山蟒的大军抵溧水时,正是清晨。雾刚散,五千锐士列在阵前,骑兵的马蹄踏在露水盈盈的草地上,没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末山蟒没穿重甲,裸露着上身,手里横刀斜指地面,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东方的晨光……他没等胡渊下战书,直接挥了挥手:“冲营。”
五千锐士如离弦之箭。骑兵在前,马刀劈砍的风声划破晨雾,前锋的士兵甚至没等中央军的弓箭手搭箭,就已经跃过了战壕。
胡渊在中军帐里听得外面喊杀声起,手里的兵书“啪”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跑到帐外,正好看见末山蟒一马当先,横刀劈断营门的木柱,身上上溅满了血,像从地狱里冲出来的魔鬼!
更让他胆寒的是后方……锐士之后,二十万大军如黑云压境,旌旗猎猎,连大地都在跟着马蹄震颤。
胡渊这辈子也是读了许多兵书,却从没见过这般慑人的阵仗……那不是纸面上的“军威”,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杀气,是二十万张嘴等着吃饭、等着建功的悍勇。
“撤!快撤!”胡渊的喊声都变了调。他没顾上中军帐里的兵符,没顾上身后还在抵抗的亲兵,翻上一匹战马就往建康方向跑,连马鞭都甩断了。
主帅一逃,中央军彻底乱了……弓箭手扔了弓,长枪兵丢了枪,士兵们四散奔逃,有的甚至跳进溧水河里,却被追来的锐士一刀挑破了喉咙。
营垒里的粮草、甲胄全成了战利品,末山蟒的士兵踩着中央军的残甲往前追,喊杀声里还夹杂着笑骂:“这就是朝廷的最精锐的部队?连跑都跑不快!”
溧水之战,从冲营到结束不过半个时辰。
末山蟒站在胡渊丢弃的中军帐里,拿起案上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兵圣兵法》,随手扔在地上。亲兵来报,中央军三万,死的不足三千,降的却有一万五……剩下的全跑散了,连建康的方向都不敢回头。
这个中央军三万和末山蟒的二十万可不是一个概念,这三万,都是精锐士兵。
“传令下去,”末山蟒擦了擦横刀上的血,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权,“休整一日,明日,直逼建康。”
帐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二十万大军的甲胄上,亮得晃眼。扬州的粮已经到手,溧水的拦路虎已摧枯,接下来,就是建康城里那些断他粮、骂他“屠夫”的污逆……这一次,他要亲手把刀,架在金銮殿的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