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威见穆莱虽不再流泪,眉头却依旧紧锁,眼底满是对父亲的担忧,连嘴角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心中不由一软。
他俯身靠近,轻轻捧住穆莱的脸颊,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试图用这份亲昵驱散她的不安:“穆莱,别太忧心了。我其实早有打算,等塘州局势稳定后,便有意收拢招安可萨部族中不愿再打仗的力量。如今可萨军主力已败,剩下的残部群龙无首,又失去了后勤支撑,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投降。你父亲在可萨部族中颇有威望,若能劝他归降,不仅能保他安全,还能让更多可萨人免于战火。”
穆莱听完,却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对族人性格的了解:“夫君,你还是太乐观了。可萨人素来性格刚烈,最看重气节,尤其是可萨勃勃,他自视甚高,又一心想重振部族荣光,绝不会轻易服输。就算主力败了,他也大不了带着残部西迁或北移,去寻找新的牧场,断不会轻易低头投降。”
她从小在可萨部族长大,非常清楚族人骨子里的倔强,越是困境,反而越容易激发他们的反抗之心,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若可萨勃勃执意顽抗,父亲夹在中间,处境只会更加危险,可自己已是谭威的女人,并不能左右战局,只能无助的担心。
谭威已料到她会有此顾虑,耐心解释道:“我知道可萨人刚烈,但‘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极为不利,继续抵抗只会徒增伤亡。你想想明初的时候,多少蒙古族部落主动内附降明,不仅成为明军卫所抗击元庭,还积极拓展辽东,朝廷不仅没有亏待他们,还赐予封地、保留部族习俗,让他们世代安居乐业。这便是审时度势的好处,既能保全族人,又能获得安稳生活,何乐而不为?”
他试图用历史先例说服穆莱,让她看到和平解决的可能性。
可穆莱依旧不放心,反驳道:
“那不一样!明初的蒙古族部落归降,是因为大明当时国力强盛,有威服四海的武力,他们是在认清实力差距后,才愿意接受封赏归附。可如今的大明,早已没有了明初的雄风,边境战乱不断,可萨勃勃未必会把现在的大明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像当年的蒙古部落那样轻易妥协。”
她说得条理清晰,句句都点在关键处,让谭威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试图在担忧与希望中找到平衡点,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文强恭敬的声音:“都督,蓝池城短波三号传来消息,带回了赵岩将军的急信,说是有重要事务需您亲阅。”
文强非常清楚穆莱怀有身孕,说话时特意放轻了声音,生怕打扰到她。
谭威听到 “急信” 二字,心中一凛,赵岩驻守蓝池城,负责边境情报传递,若非遇到紧急公务,绝不会轻易发送急信。
他立刻收敛心神,转头看向穆莱,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歉意:“穆莱,看来我得先去处理公务了。你乖乖待在房里,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我回来再陪你说话。”
穆莱虽心中仍有牵挂,但也明白军务要紧,点了点头叮嘱道:“你也注意安全,别太劳累。”
谭威应了一声,起身快步走出卧室,接过文强递来的密封信件,他走到书房,取出解密用的密钥,快速拆开信件查看,信中内容紧急,涉及边境新的动向,需立刻与核心将领商议对策。
谭威看完信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当即对守在门外的亲卫吩咐道:“立刻去请杜风正、徐悠和张定理三人,让他们速到会客厅议事,不得延误!”
亲卫领命后,立刻转身快步离去,谭威则整理了一下衣襟,朝着会客厅走去,心中已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杜风正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赶到会客厅,刚进门便看到谭威手中握着密信,神色凝重。
他快步上前,接过谭威递来的密信,目光扫过 “可萨涵全族西迁” 几个字时,眉头瞬间皱起,满脸疑惑地说道:“可萨涵主力未损多少,为何突然弃城西迁?这不合常理啊!而且军情营竟未提前察觉动向,是我失职,请都督责罚!”
说着便要躬身请罪,作为军情营负责人,情报疏漏本就是重罪,更何况是可萨涵西迁这样的重大动向,他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谭威连忙伸手扶住他,摇头道:“老杜不必自责,赵岩办事向来谨慎,他传回的消息绝不会有假。可萨涵行事诡异,或许有咱们没预料到的隐情,军情营未能察觉也在情理之中,此事不怪你。”
他非常清楚杜风正对军情营的上心,不愿因一次意外便苛责于他,转而问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可萨涵西迁后的局面,你觉得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杜风正闻言,心中稍定,沉思片刻后说道:“可萨涵一走,塘州城便成了空城。可萨勃勃一直对塘州虎视眈眈,咱们必须抢在他之前占领塘州,牢牢掌控这座城池,避免他趁机填补空缺,扩大势力。否则一旦可萨勃勃占据塘州,后续想要夺回便会难上加难。”
他语气快速,目光落在会客厅角落的地图上,显然已在心中盘算过利弊。
两人正商议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徐悠快步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演练后的热气,他此前正在城外查看特种战车营的战术演练,接到通知后便马不停蹄赶来。
接过密信看完,徐悠眼中瞬间闪过兴奋之色,大声说道:“太好了!定是可萨涵被咱们打怕了,才不敢继续守塘州!依我看,咱们应立刻派兵进驻塘州,不仅要占城,还要趁机扩大控制范围,让周边部族看看咱们圭圣军的实力!”
他想到特种战车营即将派上用场,语气中满是急切,恨不得立刻领兵出发。
谭威却轻轻摇头,神色依旧严肃:“切勿轻视可萨涵,此人能统领可萨部族多年,绝非胆小之辈。可萨人素来坚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放弃城池,他这次西迁定有深意,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说着他看向几人追问一句:“你们觉得可萨涵西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他总不会毫无目的地乱走。”
这话让杜风正与徐悠都冷静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走到会客厅中央的桌前,桌上铺着军情营绘制的最新西疆地形图。
这幅地图是军士化装成商人潜入西疆,收集各地地形、部族分布信息后,在前朝旧地图基础上重新绘制而成,谭府中的这幅更是做工最精致、信息最详尽的版本,连细小的河流、山道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三人围在地图旁,手指顺着塘州以西的路线滑动,时而低声讨论,时而驻足思索,试图从复杂的地形与部族分布中,推测出可萨涵西迁的方向。
就在这时,会客厅的门被再次推开,张定理气喘吁吁地走进来,额头上满是汗珠。
他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皮袄,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老翁,与其他将领的铠甲装束格格不入,近期天气转凉,加上他日夜操劳,怕着凉才穿得厚实。
“对不住。。。都督,来晚了。。。”张定理一边喘气,一边解释道:“开州那边来了数千灾民,都是听闻营州安稳、有饭吃,特意慕名而来。这几日忙着安排灾民的住宿、分发粮食,实在抽不开身,刚处理完手头的事便赶来了。”
他说着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显然这几日为了灾民的事忙得连轴转,早已身心俱疲。
营州此前驱逐可萨人后,遗留了大量空置房产,这些房产一直由张定理负责掌管,此前有商人想出资购买,谭威却拒绝出售,坚持要将房屋留作他用。
如今开州数千灾民投奔而来,这些空房正好派上用场,张定理已安排人手将房屋逐一清理修缮,按灾民家庭人口多少分配住所,让他们能尽快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沙城的商家们听闻营州战后秩序井然、商机渐起,也纷纷迁来定居经商,导致营州的土地愈发紧俏。
就在今早,张定理还在陪着蜀商许安邦挑选商铺用地,许安邦原本看中了猎隼山附近的一块地,可听说猎隼山是圭圣军烈士墓场后,当即主动放弃,最终选定了西城一处待修缮的破宅,打算重新翻建后用作绸缎铺。
谭威见张定理喘匀了气,便简要将可萨涵全族西迁的消息告知于他,着重强调:“赵岩传回的消息可信度极高,此事绝非空穴来风,咱们必须尽快做好应对。”
张定理闻言,脸上的疲惫瞬间褪去,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倾听着谭威的分析,分析了会后,谭威开始分配任务,目光首先落在杜风正身上:“老杜,命你立刻派军情营精锐深入西疆,彻查可萨涵西迁的具体动向、目的地及后续计划;同时,加派哨探密切监控武佑城的可萨勃勃部,一旦有异常立刻回报。”
他特意补充道:“目前先让徐悠等人熟悉军情营的运作,刘玄初那边暂时不安排接触此事。”
杜风正听到命令,心中猛然一悟,可萨涵此次西迁如此突然,绝非临时起意,定是早有准备,而自己军情营居然未察觉,说明可萨涵是有针对性的对军情进行掩盖,弄不好自己在那边的几处暗桩已然暴露了。
但他很快收敛情绪,郑重抱拳道:“都督放心,属下定会调动军情营所有力量,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监控任务也绝无差错!”
接着谭威看向徐悠:“老徐,你带领短波通讯兵,率领艮军主力及特种战车营即刻赶赴塘州,接管塘州城防,与张定理一起安抚城内百姓,不得惊扰民众。”
徐悠早就盼着能领兵行动,闻言立刻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属下定不负使命,定会牢牢守住塘州!”
谭威又转头对一旁待命的文强吩咐道:“文强,你立刻安排乾军准备二十辆战车随行,抵达塘州后,率军前往塘州以西三十里处布防,构筑临时防线,阻挡武佑城可萨军可能的东进;同时,通过短波通知赵岩将军,让他派兵从蓝池城方向威慑武佑城,形成夹击之势,让可萨勃勃不敢轻举妄动。”
文强手中早已握好纸笔,听到一条命令便飞速记录一条,字迹工整清晰,生怕遗漏任何细节。
这些命令至关重要,不仅关系到塘州的安危,更关乎整个西疆的局势,待谭威分配完所有任务,文强又仔细核对了一遍记录内容,确认无误后才说道:“都督放心,属下稍后便将命令整理成册,交梅园保管存档,同时立刻派人传达给各军将领,确保命令及时执行。”
谭威点了点头,对文强的细致严谨向来放心,在场众人也都明白,此次任务分配环环相扣,只要各环节都执行到位,便能从容应对可萨涵西迁后的局势变化。
谭威刚分配完任务,亲卫刘硕便快步走进会客厅,低声对文强说道:“文队长,军情营有军士找杜大人,说是有紧急情况禀报。”
文强立刻将此事告知杜风正,杜风正心中一冷,猜测定是可萨涵西迁的后续情报,当即起身快步走出会客厅。
没过多久,他便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军情营军士返回,军士脸上满是疲惫,身上的铠甲还沾着尘土,显然是刚从塘州方向疾驰赶回,杜风正走到谭威面前,汇报道:
“都督,军情营已确证,塘州如今已是空城!可萨涵今早天未亮便率领全族老小、牛羊牲畜向西迁徙,目标正是西海。据咱们安插在可萨部族的细作传回消息,可萨涵早在去年冬季就开始秘密准备西迁,暗中囤积粮草、修缮车辆。”
“为了不引起察觉,还故意制造要坚守塘州的假象。这名军士为了套取确切情报,跟着可萨人的迁徙队伍跑了近百里,来回奔波竟跑坏了两匹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