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难以置信。
地底下哪来的娃娃？
分明只有一个小骷髅！
他想起那小骷髅钻进郑风婷怀里，自己扶起臂骨的诡异一幕。
再想到这小东西可能重新长肉变成娃娃，钻进自己怀里，拉起自己的胳膊，还舔自己的脸……他打了个寒颤。
郑雅婷道：“活的！而且……而且……”
她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而且他当时扒开大人的衣服……在……在吃奶。”
李正峰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想起昏迷时那痒痒的舒服劲儿。
他整个人僵住了。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胸口，郑雅婷看得尤其仔细，眼神还有点……好奇？
李正峰没好气地一瞪眼：
“瞎看什么？这娃娃邪门！地底下哪来的活人？还是个吃奶的娃娃！我明明看见的是个小骷髅！就在……”
他看向郑雅婷，试探着问：“如果你知道你姐姐的孩子没死，你会怎么办？”
郑雅婷傻傻道：“那我肯定好好疼他呀。”
万聪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武家丢进秽穴那孩子？郑风婷的娃？”
郑雅婷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熟睡的娃娃，又猛地转回头，瞪圆眼睛张大嘴看向李正峰。
李正峰连她粉嫩的小舌头都看清了。
他一把摁住她肩膀：“冷静！这小东西是妖魔！”
郑雅婷激动得嚎啕大哭，推搡着李正峰的手臂：
“你才是妖魔！这是我姐姐的骨肉，是我外甥！”
“我外甥怎么可能是妖魔！外甥！外甥！快睁眼看看姨娘啊！”
万聪友情提醒：“他是你外甥，你是他姨娘。”
“外甥！我的外甥！姨娘的心肝！”
郑雅婷甩不开李正峰的手，气得用小拳头捶他胸口，
“你撒手！放开我！”
李正峰有招，松开手道：“你姐姐的尸骨，还在下面，我看见了。”
果然，郑雅婷顿时不闹了，又呆住了。
但她很快跳起来，利索地绑好绳子，亲自下到那巨大的地裂中，将残留的枯骨带了上来。
趁这功夫，李正峰去查看那新裂开的秽穴口，庞大幽深，如同巨兽之喉。
郑雅婷上来，放下枯骨，忍着悲痛道：
“那山壁就是普通石头，照不出人影。”
李正峰摇头：“不可能！那材质古怪得很，不光能照人，有时还会闪出许多光片，我亲眼所见！”
郑雅婷没再争辩，抱着装骨的袋子失声痛哭。
李正峰拿出头颅给万聪看。万聪看完上面的刻字，惊得差点跳起来：
“张添这厮胆大包天！老天爷！他难道想……他难道想？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了？”李正峰不解。
万聪指着第一行字：“您看，这写的什么？”
“不榖张添谨遣亲师马仙师，敢昭告于烛龙。”李正峰念出声。
万聪声音都劈叉了：“不榖！张添他自称不榖啊！”
李正峰一脸懵：“这称呼……有啥讲究？”
他看向花飞雨，花飞雨正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看向郑雅婷，郑雅婷抱着骨头哭得撕心裂肺。
得，还是回头吧。
万聪急切解释：“我的李大人哟！‘不榖’这自称岂是随便用的？那是古时天子专用的谦称！”
“这称呼如今是大大犯忌讳！谁用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朝廷——老子要造反！要当皇帝！”
“还有，”万聪指向后面，“弟子欲兴百神之祀，考君眠于此……特遣亲师代弟子送王女郑风婷祈福！尚飨！”
“这是一篇祭文！大意是：未来皇帝张添，派师傅周愈来祭祀烛龙。”
“我想祭拜百神求保佑，得知您老在此沉睡，就献上一位有王族命格的女子郑风婷给您享用，求您老保佑我顺风顺水……”
说到这儿，万聪眼珠子又瞪圆了：“下官明白了！”
“你又明白啥了？”
万聪激动得直跳脚：“我明白他张添为啥几个月就从平头百姓爬到知县了！他有烛龙神庇佑！”
“他得了烛龙神的庇佑！我日他姥姥！他真想当皇帝！”
“我猜他的路子是：从小官做起，步步高升，最终权倾朝野，逼皇帝老儿禅位！”
李正峰想了想，这推测还真像那么回事。
万聪振臂高呼：“回县城！抓张添！”
李正峰按住他：“万大人，冷静！靠这个能给他定罪？你现在脑子热得能烙饼！”
“我只问你一句：你怎么证明这骷髅头上的字是张添刻的？”
万聪还在兴头上：“肯定是他干的！这次他完蛋了！整个杨家都得跟着倒血霉！”
李正峰无奈，左右看看：“万大人说胡话呢？哪位兄弟尿黄？滋醒他！”
万聪恳切道：“大人！咱们现在有个绝佳机会扳倒张添……”
“机会是有，”李正峰打断他，
“但不能只靠一个骷髅头。只能说咱们摸对方向了。记得胡明的信吗？郑风婷的魂魄没被无常带入地府，是被人藏起来了！”
“所以，下一步是找到她的神魂，拿到铁证！到时候铁证如山，不怕他张添不认！”
万聪连连点头：“李大人果然少年英才、神断无双！正该如此！”
李正峰道：“这样，咱们再去山顶村走一趟。武宁不是善茬，不会一点后手不留，就被张添灭了满门。再去村里查查。”
另外，他还得让村里人认认这娃娃，他们肯定认得郑风婷儿子的模样。
郑雅婷小心翼翼地抱起娃娃。
娃娃迷糊地打了个奶哈欠醒来，看到她，也不哭，搂住她胸口高兴地咯咯笑：
“娘娘，娘娘，娘……”
郑雅婷哭得更凶了，轻轻抱着他：“宝宝乖，真乖……我不是娘，我是姨娘。”
娃娃继续叫：“娘！娘！”
李正峰道：“郑姑娘当心。这孩子从未见过你姐姐，为何叫你娘？”
郑雅婷肝肠寸断：“他真的是我姐姐的骨肉……我能感觉到……血脉相连的感觉……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李正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
山顶村彻底乱了套。
先前的地动山摇让村民以为是地震，全躲在山脚空地上，愣是没人敢回村。
郑雅婷抱着娃娃一露面，几个妇人“嗷唠”一嗓子，当场吓瘫在地！
还有人“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二夫人饶命啊！”“二夫人，我们真没害您呐！”
一个汉子看见她们，身子抖得像筛糠，嘴里念念有词：“二夫人，二夫人我……我该死！饶我一命吧，我真不知情，我错了，当初不该……”
他身后的汉子猛地窜出，手中钢刀寒光一闪！
噗嗤！
血箭飙出，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那汉子高举血淋淋的刀，嘶声大吼：
“二夫人的冤魂带着鬼娃回来索命了！当初抓过她的，咱们不宰了他们，都得跟着陪葬！”
变故太快，李正峰反应过来时，地上只剩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在滚。
郑雅婷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往后缩。
李正峰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快哭！只管哭！别出声！”
郑雅婷心说这还用演？
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李正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张口喷出一股玄阴之气，寒气刺骨，周遭温度骤降。
他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二夫人母子含冤，阎君震怒！特遣我黑白无常前来断此冤案！”
他昏迷半日，醒来已近黄昏，在秽穴和路上又耽搁许久，此刻正是月上中天。
惨白的月光照在郑雅婷惨白的脸上。
李正峰一身白袍，万聪穿着玄镜司标志性的玄色官服，扮个黑白无常倒也像模像样，唬住这群山民绰绰有余。
山民们果然被镇住了。一是“死而复生”的二夫人母子活生生站在眼前，二是那口“阴气”冰冷刺骨，老百姓都知道阴间的东西自带寒气。
李正峰抱过娃娃举到众人面前：“看清楚了！这是谁？”
前排几人吓得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往后爬：“是狗子！”
“是村长的儿子！”
“鬼娃！鬼娃啊！”
李正峰厉声喝道：“瞪大眼睛看！他是谁？！”
前面的人吓得屎尿齐流，哭爹喊娘：“是狗子！是二夫人的儿子狗子！白无常爷爷饶命啊！\"
\"我们真不知道二夫人生了孩子！以前真不知道啊！村长和大夫人都说他是妖鬼转世啊！”
李正峰心里咯噔一下。
村民不可能认错，这孩子真是郑风婷的儿子！
可他怎么活下来的？
怎么从烛龙肚子里出来的？
自己明明亲眼看见他变成了小骷髅！
村民见他阴沉着脸不说话，吓得磕头更狠，额头都见了血。
万聪适时接过话头，阴恻恻地问：“方才为何杀人？从实招来！”
一个汉子磕头如鸡啄米：
“胖……胖无常大人明鉴！当初二夫人逃跑，小的真没去抓她！她不能害我！我没害她啊！天地良心！”
万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凭啥叫李正峰“白无常爷爷”，到我这就成“胖无常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