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最近常常自睡梦中突然惊醒。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一开始只仿佛有什么人在他的梦境中轻声诉说着一些事情。
后来在这些梦中,官家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的命中注定子嗣稀少,因此在转世之后,梦里的女人始终无法释怀,每到夜晚便会回忆起前世的种种。
官家虽然看不清那个说话之人的面容,但却对她的温柔的声音印象深刻。
那是一种极其温柔、令人感到无比安心的声音,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
母亲……官家不禁想起了自己早已模糊的母亲模样来。
如今他年事已高,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对于母亲的模样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
只是那梦中女子,显然不是大娘娘,倒像是另外一个人。
从梦里模糊的轮廓看,官家隐约知道她是谁,他小时候其实是见过这个女人的。
那时,她还是李娘娘,一个与他并无多大干系的人。
那是自己是大娘娘的儿子,可官家却只记得她的强势和手段。
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从未真正感受过亲生母亲的温暖怀抱。
这成为了他一生的遗憾。
随着时间的推移,官家做的梦越来越多,而梦中那个女人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待看清她的全脸,官家十分惊喜,“母亲!”
是母亲!
女子说着话,越走越远。
官家不禁急哭了,“呜呜呜……为何?为何不肯见我?”
梦醒来,官家只觉得怅然若失。
一连好几日都提不起精神来。
又等了三天,朱稚才装神弄鬼的重新现身,“四哥儿,你命中子嗣单薄,如今尚无子嗣,竟扰得我转世之后也不得安宁,如今只得献祭二十载的寿数,替你求得子嗣,你万万要好生教养这些孩子,切不可……”
官家闻言只觉得一阵阵的心酸,“母亲,母亲,昔日我不孝至极,未曾在你膝下尽孝,你为何要如此厚待我?!”
“二十载,母亲,你早已投胎转世,却还要为我献出这二十载寿数,岂非叫儿无地自容?”
朱稚摇了摇头,十分温柔的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的儿,当日母亲身不由己,不得将你亲自抚育,乃是没有尽了为人母的责任,如今你这般……实在是叫我痛心啊!”
“我少了你一个母亲,如今我能为你求得子嗣,也不枉你我母子一场。儿啊,你切记,切不可掉以轻心,再叫这子嗣夭折了!”
听到夭折,官家心里一阵阵发痛,却不敢反驳。
自己的儿女生了一堆,可是活下来的却是寥寥之数。
岂不知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报应?
官家以往只觉得自己亏待了生母所以才得上天惩罚。
可如今……
生母投胎转世,尚且愿意用二十载的寿数换自己膝下有子,她又如何会因为当日自己不曾尽孝之事,就怪罪自己?
都是无稽之谈!
“母亲,儿无用,竟叫母亲不得安生……”
朱稚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安慰道: “你我母子,又何必说这些?”
官家跟着站了起来,和生母靠的这么近,却一时还有些不敢亲近,怕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朱稚也不勉强,只是胡扯道: “我那转世之身,替你画得一幅送子神画,你改日你亲自派人来取,只是你需得将那画儿接回宫去使二位双十年华身强力壮之女同你虔诚焚香供奉七日,才可如愿,可是记下了?”
官家只觉得越听越有,神画?
越听越玄了。
若是当真有用,那……
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美好了,官家已经不想醒来了。
梦里,有处处为自己着想,连重新投胎转世都还记挂着自己的生母。
她老人家是那般的温柔,让人不想从梦境之中离去。
生怕一离开,就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只是不想醒来也无用,朱稚不过是轻轻一点,就让人从梦里清醒过来。
官家从龙床上坐起,想起梦里的生母说的盛家,顿时又生了几分希冀。
“来人!请盛竑!”
盛竑?
伺候的内官脑海里闪过许多人影,却还是有些对不上号。
不过官家既然要请盛竑,那就是有这么个人的。
瞧着内官下去请人,官家心里舒了口气。
盛家,母亲……
若是当真有这么一幅神画儿,那母亲所言……必然是真!
子嗣,这是官家心中一大痛。
接连夭折的儿女,让人痛彻心扉。
如今若是再有儿女,官家想,自己一定要好生照看。
另一边的盛家,盛竑一听官家有请,就觉得腿都软了。
自己什么档次,哪里是能够得着单独面圣的?
自己平日里在朝堂上,也不过是得过且过,并无什么政绩。
此刻官家有请,
除了祸事,盛竑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事了。
一时间,竟是脸都白了。
内官见此人接了旨就抖如筛糠,没忍住嘴角勾起,不是嘲笑,却也不算善意了,“盛大人,官家还等着呢,快快随了我入宫去吧。”
老太太担忧的看了一眼盛竑,眼神示意他镇定些。
盛竑被老太太刮了一眼,也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可却是丝毫镇定不起来啊。
一想到盛家有了祸事就止不住的腿软。
好歹上下车有人扶着,才算没有丢了脸去。
等到了官家跟前,盛竑顿时拜倒,呈五体投地状。
官家: ……
“起来吧!”
盛竑战战兢兢:“谢官家!”
官家太想知道答案了,索性开门见山: “你家中,可有擅画之人?”
擅画之人?
盛竑腿抖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家里的擅画之人,那就是自己的宝贝丫头墨兰。
只是官家……突然提这个做什么?莫不是……
想到最可能发生的事,盛竑心里就是狠狠地一咯噔。
这官家都是快入土的人了,盛竑不忍自己的宝贝女儿伺候老头,一时不敢接话。
只见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落下,腿也抖个不停,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目视前方,活脱脱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官家: ……
“你这是什么样子?问你有没有,你只管说就是了,你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