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林软跪在波斯地毯上收拾满地狼藉。香槟酒液渗进蕾丝裙摆,在膝头晕开暗金色水痕。
\"装什么清高?\"秃顶男人揪住她手腕,雪茄烟灰簌簌落在锁骨,\"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
玻璃杯碎裂声打断污言秽语。
林软抬头时看见逆光而立的男人。黑色西装裹着凌厉肩线,金丝眼镜后眸光冷得像淬了冰。他脚边躺着半截雪茄,猩红火星在意大利手工皮鞋边明明灭灭。
\"夏、夏先生......\"秃顶男人触电般松手。
夏禹纪没说话。他俯身捡起林软胸前的工牌,拇指蹭过照片上那张与苏晚七分相似的脸。三个月前在画廊惊鸿一瞥,他险些以为死去三年的未婚妻借尸还魂。
\"跟我走。\"他扯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滚动,\"或者留在这里被撕碎。\"
林软在电梯镜面里看见自己凌乱的鬓发。后颈突然贴上冰凉手指,夏禹纪拨开她长发时,呼吸骤然粗重——那里本该有颗朱砂痣。
\"转过来。\"他声音发涩。
林软转身的瞬间,电梯突然剧烈晃动。她踉跄着撞进男人怀里,薄荷冷香混着威士忌气息扑面而来。夏禹纪的手掌卡在她腰际,体温透过薄纱裙烫得惊人。
\"你很像一个人。\"他指尖划过她眉骨,\"可惜赝品终究是赝品。\"
电梯门开时,林软看见走廊尽头那幅《血色鸢尾》。那是苏晚最后的作品,拍卖会上被夏禹纪以九千万拍下。画框右下角还留着暗褐色痕迹,像干涸的血。
黑色迈巴赫穿过梧桐隧道,停在日式庭院前。纸灯笼映着青苔石阶,林软踩上木廊时听见风铃碎响。
\"脱鞋。\"夏禹纪解开袖扣,\"左边第三间。\"
推门瞬间林软屏住呼吸。整面墙的油画颜料按色阶排列,松节油味道裹着鸢尾花香。画架旁散落着未完成的素描,每一张都是苏晚的自画像。
夏禹纪从背后环住她,钢笔尖抵住颈动脉:\"签了它,三百万债务清零。\"合同扉页印着《人体模特雇佣协议》,附加条款用红笔标注:必须佩戴朱砂痣贴纸。
林软盯着赔偿金额后的六个零,想起IcU里的心电监护仪。母亲等着换肾,高利贷今天砸了面馆的玻璃。
钢笔划破纸张时,夏禹纪突然咬住她耳垂:\"你该庆幸这张脸。\"温热呼吸钻进耳蜗,\"现在,把衣服脱了。\"
月光漏进和纸窗格,林软在满地衣物里发抖。夏禹纪却只是扔来件真丝睡裙,领口绣着苏晚的英文名。他打开留声机,肖邦夜曲流淌而出。
\"从今天起,你叫晚晚。\"他捏起她下巴,\"笑的时候眼睛要弯,哭的时候不能出声。\"说罢将朱砂痣贴纸按在她后颈,力道大得像要烙进皮肉。
庭院传来乌鸦啼叫,林软在画板前摆出标准姿势。夏禹纪握着油画笔的手在抖,松节油混着钴蓝颜料滴落裙摆。他忽然发疯般撕碎画布,玻璃 palette 砸在墙上迸溅如血。
\"不对!\"他掐住林软脖颈,\"晚晚拿笔时小指会翘起来!\"却在触及她含泪的眼睛时颓然松手。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满地碎玻璃映出无数个哭泣的苏晚。
晨雾还未散尽,林软就被掐着腰按在雕花铜镜前。夏禹纪的银质领针抵着她脊骨,冷意顺着尾椎往上爬。女佣正在梳理她及腰长发,木梳齿间缠绕着几根断裂的青丝。
\"夏先生,朱砂贴需要补色。\"管家捧着鎏金漆盒躬身,\"苏小姐习惯用威尼斯红混琥珀粉。\"
镜中倒映着男人骤然阴沉的脸色。他抽走化妆刷,笔尖蘸着特制颜料点在林软后颈。冰凉触感激得她瑟缩,却被铁钳般的手掌固定住肩膀:\"晚晚从来不会躲。\"
庭院传来竹筒叩石的清响,惊飞了檐角白鹭。林软盯着镜中重叠的身影——夏禹纪的领带夹硌在她蝴蝶骨上,随着呼吸刻出浅红印痕。他今天换了雪松味的古龙水,却遮不住眼底宿醉的血丝。
早餐摆在临水榭台。蓝纹瓷盘里盛着淋蜂蜜的可丽饼,林软刚拿起银叉,就听见瓷盏重重磕在乌木桌上的声响。
\"晚晚对蜂毒过敏。\"夏禹纪抽走她面前的餐盘,青筋在腕间跳动,\"管家没教过你?\"
薏仁粥被推过来时还冒着热气。林软搅动瓷勺,突然想起昨夜他醉酒后说的呓语。当时月光漫过槅扇,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她腰间淤青,一遍遍唤着\"晚晚\",却在她试图挣脱时哽咽着说\"别跳\"。
锦鲤突然跃出池塘,溅湿了夏禹纪的西装下摆。他扯松领带起身,翡翠袖扣在晨光中划过冷芒:\"换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黑色宾利碾过满地银杏叶时,林软正被铐在真皮座椅上。夏禹纪用领带绑住她双手,金属卡扣在腕间勒出红痕。车载香薰是苏晚最爱的白茶味,混着他指尖的烟草气,熏得人头晕。
\"抬头。\"他突然捏住她下巴,\"看到穹顶那幅《雨夜》了吗?\"
林软仰头时颈椎发出轻响。玻璃穹顶倒悬着巨大的油画,穿白裙的少女在暴雨中回眸,裙摆绽开的涟漪里藏着无数只流泪的眼睛。这是苏晚十八岁获奖作品,据说画中人是她梦中常现的幻影。
\"晚晚说这是她丢失的半身。\"夏禹纪的拇指按上她唇珠,\"现在我找到了。\"
画廊深处传来脚步声,林软突然被推进更衣室。夏禹纪扯开她珍珠纽扣,将鹅黄洋装扔在地上:\"换上这个。\"真丝布料滑过肌肤,他俯身系腰带时,呼吸喷在她裸露的肩头:\"等会见到陈馆长,记得说我们是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相遇。\"
消毒水味道刺得鼻腔发酸。林软攥着缴费单躲在消防通道,听见楼下传来高利贷的咒骂。母亲的主治医师刚说完配型失败,催债电话就震碎了屏幕。
\"躲在这里演灰姑娘?\"夏禹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斜倚着安全门,用支票拍打她脸颊:\"叫声姐夫,考虑帮你垫医药费。\"
林软咬破的舌尖尝到血腥味。她望着男人戏谑的眉眼,突然扯开衣领露出伪造的朱砂痣:\"姐夫?还是...主人?\"
空气骤然凝固。夏禹纪眼底风暴积聚,却在她伸手勾他领带时狼狈后退。他撞翻急救推车,纱布卷滚落台阶,像极了苏晚坠楼时散开的婚纱头纱。
\"林小姐!\"护士突然冲进来,\"3床病人室颤了!\"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里,林软跌坐在抢救室门口。夏禹纪的鳄鱼皮鞋停在她裙边,阴影笼罩下来时,她听见金属碰撞的轻响——那把曾锁过她手腕的领带夹,此刻别在了她撕裂的衣领处。
月光漫过和室时,林软正在浴缸里发抖。夏禹纪留在她颈侧的咬痕浸了水,刺痛感让人清醒。浴室门突然被撞开,醉醺醺的男人拎着红酒瓶栽进来,琥珀色液体泼在瓷砖上宛如血迹。
\"为什么骗我...\"他掐着她湿漉漉的脖颈按在镜面,\"你的《星空》根本不是这种笔触...\"冷雾在镜面晕开,林软看见他瞳孔里癫狂的自己,突然头痛欲裂。
破碎画面在脑海炸开:穿背带裤的小女孩踮脚够画架,颜料盘打翻在格子裙上;戴珍珠项链的女人哼着歌研磨朱砂;铁门开启时刺眼的白光里,有双手扯断了樱花石项链......
夏禹纪突然松手。他怔怔望着昏厥的少女从浴缸滑落,水花溅湿了西装裤脚。那截雪白后颈上的朱砂痣正在褪色,露出底下真正的嫣红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