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熬过饥寒交迫的苦日子,打小顺风顺水的无邪,终究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评判那些村民当年行径的是非对错。
他本就只是个俗人,没那么多嫉恶如仇的执念。
如今对着盘马指责,或是揪着当年的罪过不放,本就不是他这个局外人该管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当年那桩事的来龙去脉,他必须弄清楚。
这会儿,盘马既已亲口承认杀人的事实,反倒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几十年的巨石,神色平静了不少。
他喉结动了动,继续沉声道:“我失手砍倒第一个人后,就再也收不住手了。我跟几个同伴一起,趁着夜色把那些守卫挨个偷袭了,能扛走的粮食,也都一并卷走了……”
无邪、胖子和小哥听完这最接近真相的版本,心里却都留着个疑点。
无邪率先开口追问:“当年考察队里的女领队,那时候她在哪儿?”
盘马眯着眼想了想,记忆倒还清晰:“当年队里是有两个女后生没错,但我夜里去偷粮食的时候,他们的人根本不齐,有一大半都没在营地里。”
“嗨,这还用说?”胖子接话快,“八成是陈玟锦带着一部分人下水,去找那些‘东西’了!”
一听到“东西”两个字,刚平复下来的盘马猛地一僵,神色瞬间又紧张起来,眼神里还透着几分藏不住的忌惮。
他抬眼盯着三人,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原来你们也知道那‘东西’!没错了,你们这回下水去打捞,说到底也是为了它,是吧?”
无邪心里清楚,盘马准是误会了他们的来意,但这会儿没必要解释,当务之急是问出更多线索。
他往前走了几步,追问得更紧:
“你知道当年考察队从湖里捞上来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你为啥一听到这‘东西’,就这么紧张——甚至说是害怕?”
盘马却突然顿住,眼神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才咬着牙提条件:“你们得答应我,不把我当年杀人的事说出去,我才肯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无邪、胖子和小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可行”的意思,随即对着盘马点头:“你说吧,我们答应你。”
“是一些怪得很的铁块。”盘马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动什么,“那些考察队的人,看着那铁块的时候,又怕又兴奋,跟见了鬼似的。”
“铁块?”胖子立马咋呼起来,“这有啥稀奇的?咱小哥不也有着一块儿类似的嘛!”
这话一出,盘马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调了:“你说什么?!”
先前他被擒住时,只顾着挣扎,又被小哥反剪着手按在地上,压根没看清身后人的模样。
这会儿一听说“铁块”和“小哥”,他激动得猛地想侧头,去看一直按着自己肩头的人。
可当目光落在小哥那张清冷的脸上时,盘马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手脚都软了,嘴里哆哆嗦嗦地重复:“你,你……”
“你什么你啊!”胖子见他这模样,还打趣了一句,“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不至于激动得说不出话吧!”
无邪在旁边听得一阵无语——胖子这嘴是真贫,也不看看盘马这脸色,哪是见了帅哥激动,分明是吓着了!
盘马根本没接胖子的玩笑,声音里的惊惧更甚,像是见了索命的厉鬼,对着无邪和胖子嘶吼:“他是魔鬼!你们快离他远点!快!”
喊完,他就剧烈地挣扎起来,肩膀使劲往旁边拧,想挣脱小哥的手。
小哥这辈子,怕是头一回被人这么骂“魔鬼”,可脸上依旧没半点波澜,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按在盘马肩头的手也没松半分。
“你认识小哥?”无邪皱着眉追问,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你这老登净在这危言耸听!”胖子也沉了脸,“小哥怎么就成魔鬼了?不就是刚才飞踹了你一脚,又把你按在地上吗?至于这么编排人?”
“不是!我没骗你们!”盘马急得脸都红了,语无伦次地辩解,“他真的是魔鬼……他早就死了的,不,他又活了……他怎么会又活了……”
无邪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沉了些:“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他死了又活了?”
“天真,别听他瞎咧咧了!”胖子凑到无邪耳边,小声嘀咕,“我看这老头是当年杀人太多,心里有鬼,早就精神失常了!”
“我没有!我没疯!”
盘马像是听见了胖子的话,立马反驳,眼神死死盯着小哥,声音里满是哀求,“你们信我,我绝对没认错人!他,他身上有死人的气息!”
无邪看着盘马激动得青筋暴起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再这么让他闹下去,这把年纪的人,万一憋出脑充血可就麻烦了。
他朝小哥递了个眼神,没说话。
小哥立马会意,按在盘马肩头的手微微一用力,指尖精准地捏住了穴位。
盘马“唔”了一声,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挣扎的力道也瞬间弱了,只是眼神依旧恍惚,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魔鬼”“死人味”。
胖子见状,又悄悄凑到小哥身边,故意吸了吸鼻子,还伸手拍了拍小哥的胳膊,一脸疑惑:
“哎,小哥,我咋没闻着啥死人味儿啊?就闻着点天真上次买的香橙沐浴露的味儿,还挺清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