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正从午门那头弥漫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他站在稀薄的光里,身上带着不可一世的贵气。
姜姚的肩膀几乎不可察觉的一颤,视线直愣愣盯着东城台下的那个少年。那人不是李三思吗?他怎么在东城台下的拐角处。
“阿荷?”胡玉缩着肩膀,身子半侧着,双手做抵挡状,小娘子总是一言不合而伤人,这个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下。
姜姚仰了仰下巴,朝胡玉呲哒一声,一脸喜悦硕说道:“那边。”
李三思背对阳光,他双手环胸,站在马车旁,不可一世凝视着他俩。
“啊!他怎么会在那处?”胡玉的视线在左右门洞处徘徊,最终望向了东城台。
姜姚拽上胡玉,一脸兴奋说道。“走,走,走,我们走过去,陛下的宠臣,朝中第一红人,不可能屈尊降贵朝我们走来。”
李三思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整个人疲惫不堪,他面容苍白,一双黑眼圈遮也遮不住。
“三思!”胡玉嘚瑟冲了上去,展开双手正欲拥抱,不幸的是,侍从从中拦住了他。
胡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转头,正欲发火。
“你玩脱了?”姜姚讪讪笑,一语双关,既对李三思说的,也是对胡玉说的。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姜姚抿唇,轻摇着头,不吱声。
“谢同知告知我,你们在寻我?”李三思一挥手,两侍从立马退下。
谢同知?谢灿吗?姜姚不知,谢烨会以这种方式帮助她。
“对,对,对,高宁县主是否在宫中?县主所犯何事?李三思,燕春楼挨查封了。此事,你知不知道。”胡玉絮絮叨叨,简单交代了一切。
“县主,她。”李三思欲言又止。此事涉及皇室,他不知如何告知实情。
姜姚仿佛能看穿李三思的所思所想,牵扯皇室秘闻,常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李三思,有何为难?不妨直说。”她心里早已下定决心,能救尽量救,即便倾家荡产,她也在所不惜。
“皇室秘闻,宗人府正在查办此事。”李三思心情沉重,柳升不止一次找过他,他无处可避,只能避到宫里,高宁县主,他也是熟稔的,是朋友,又同为宗亲,能救,他都会尽力救的。只是,事件错综复杂,不仅仅涉及县主,还涉及贵妃,吴王以及皇后宫中之人。
姜姚心情忐忑,十二娘跟皇室成员之间牵扯不深。最有可能陷十二娘不义的只有长公主。事到如今,他仍无力改变。她神情焦躁,死死拽住李三思胳膊。“三思,求你,救救她。”她眼里充斥着哀怨,身子摇摇欲坠。
“阿荷,皇室秘闻,不是我等小人物能干预的。”胡玉上前搀扶。
姜姚的目光死死盯着李三思,不肯放过他面部细微的变化。“三思,求你了,有信息能否第一时间通知到我。我生怕……”她生怕十二娘再也回不来了。
她与十二娘几年的情谊,早已超过一切。
“我尽力,我回去一趟,晚些时候,我还得入宫。”李三思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他不能理解所谓闺蜜之情,只知道在城门下,小娘子拽着他,影象不好。
“好,好,好。”姜姚声音哽咽,松开手,转头去拭泪。
“三思,你怎么从东掖门出来?”胡玉探头,朝着东城台的角门望去。“这角门不是常年关闭吗?”
李三思摇头,一句话不说,径直上了马车。
胡玉让人冷落,一时急了,冲着马车吼道:“李三思,你能耐。你在此处跟我摆什么官威。”
看着胡玉生龙活虎的模样,姜姚莞尔一笑,她拽着胡玉胳膊,嘟囔道:“狗子,大庭广众之下,别嚷嚷了,丢人。”她环顾四周,继续嘀咕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小心,别人不带你玩了。”
“谁带谁玩还不知道呢?”胡玉眼鼓鼓的瞪着离去的马车,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走了,走了。”姜姚急忙催促道,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个身体臃肿之人朝着她缓缓走来。
“干嘛?小爷偏要留在此处,看东西掖门谁能进出。”胡玉双手环胸,盯着东城台的角门。他絮絮叨叨补充道:“宫里还有没有王法,单独给李三思开后门。”
“快走,在不走,走不了了。”姜姚微微转头,身后五六个人围了上来,她的心咯噔响了一下,现在唯一突破口,右侧。
“什么?”胡玉嘟囔道。小娘子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轻颤,他听出来了,他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视线不由自主往后转。
“黄掌柜,怎么是你。”胡玉敛住神色,大大咧咧上前打招呼。
“胡少爷,我找她。”黄掌柜点头示意,开明见山说道。
“找她?”胡玉转头,意味深长问道:“阿荷,你怎么跟黄掌柜相识的?”他又转过脸,面对黄掌柜,一脸恭维说道:“黄掌柜的珍宝阁可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
姜姚捂额,耽搁的功夫,五六个小厮围了上来,看来逃是逃不掉的。她心里又恼起胡玉来,干嘛不逃呢?非要跟黄掌柜打招呼。
姜姚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热情洋溢上前打招呼。“黄掌柜,你好,你好,有失远迎。”她躬着身子,低着头,伸出了手。
黄掌柜一改往日的热情,他拒绝寒暄,一脸阴沉问道:“夏娘子,怎么燕春楼关门了?”
“有事,有事。”姜姚盯着黄掌柜,敷衍回答道。
“夏娘子,你摊上大事了。”黄掌柜双手背在身后,盛气凌人说道。
“啥事呀?”姜姚一脸假笑,试图打着哈哈。
胡玉伸手去勾搭黄掌柜的肩,奈何,黄掌柜的肩膀过于厚实,他手短,不完全够得着。他讪讪笑:“对,黄掌柜,别听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夏娘子的燕春楼可是京城最挣钱的酒楼。”
“对,太辛苦了,休息几日。”姜姚在众人面前活动起手臂来。她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是逃跑,二是干架,不管怎么样,两者总需要提前热身。
“夏娘子,你演得跟真的一样,十六楼的花魁都自叹不如。”黄掌柜嘲讽道,而后,他挺着大肚腩走近,凑头过来,低喃道:“夏娘子,你别装了,燕春楼查封的消息,现下人尽皆知了。”
“查封了?怎么我不知道。”姜姚嫌恶后退数步。她屏住呼吸,黄掌柜一身油腻味,熏得她透不气来。
“夏娘子,首饰的银钱,你得归还。”黄掌柜也不装了,他眼神狠厉,高声道。
姜姚早料到供应商迟早会清算,可万万没想到,她会挨堵个正着。
“银钱之事。”一个低沉骤然声音响起。
姜姚不由转身,她的白马王子踩着七彩祥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