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巡防营在各地剿匪的部队陆续归来,并也都在原有的基础上取得了进一步战果。
其中以黄瑞第二营的成绩最为显着,他的队伍几乎杀穿了“黑坎子”到“龙首山”一线,先后击溃了张贵久、于福两个五百人以上的大绺子,单缴获的银子就装了满满十大车,可谓打出了“杜家军”的彪悍作风。
邱天明的第三营虽然没整到这么多钱,但他带回来的人马却是最多的,连骑兵带步兵有小一千人了,其中有不少正是白连魁拉拢来的朋友,听说这支队伍是杜玉霖的便直接原地接受招安了,甚至有一部分还参与了围剿王林骑兵队的作战。
吴俊升的部队则直接退回到了公主岭一带,万福林不负所望,在赫尔苏河边击毙了大匪首张贵林,算是圆满完成了对吉省南部的清理工作。
若再算上杜玉霖剿灭付占林、收复张作相、邱刚的战果,可以说后路巡防营此次剿匪取得近乎完美的效果,一举解决了从沙倭战争后就一直困扰着吉林的匪患问题。
正所谓“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政府、军队是否真心做事作为底层人是最能直接感受到的,从后路巡防营年初到长春以来,先是在城北阻击倭军,后又四处前去剿匪,这些都被吉省百姓们看在眼里、念在心中。
为了表达心中的感谢,各府县的老百姓自发的赶往长春城,分别在东、西、南三个城门外摆上了酒案,就为了能让这些为民征战的将士们喝上一口“得胜酒”啊。
杜玉霖在“土门岭”军营呆了七天,初期走的流程跟之前韩国钧差不多,看新军演练,与将官们商讨战术,后来还搞了场四营与 45 协某营的对抗演习,结果双方打了个小平手,毕竟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在这个过程中,杜玉霖自然也少不得露上几手绝活,不论是步下射击、马上射击、格斗摔跤还是攀爬跑步,他的表现就只能用“遥遥领先”这四个字来形容了,简直把在场的所有将官都震掉了大牙,就连多少有些自负身手的陆仲宇此时都不得不打心底说一句。
“杜大人老鼻子霸道了,够尿性的”。
至于吃喝这方面,他特意从“双河镇”那高价采购了大量的粮食物资,这样不但解决了二十三镇物资短缺的问题,也算是间接对那里百姓进行些额外的补偿,虽然路途比去磐石县远些但也觉得值得。当然了,那些由乱兵造成的损害会由知县文信来协商处理,在这只是杜玉霖释放的小善意而已。
一直到了第六天,去周围几个县兑换银钱的专员陆续回来了,在杜玉霖的监督下,之前被韩国钧私吞的钱款总算是发到了每名士兵的手中,终于是将这场大骚乱画上了个完满的句号。
吃水不忘挖井人,得了钱的二十三镇士兵自然也都感激杜统领的仗义,不少人在他临走的前一夜跑来表达感谢,官职大的就当面鞠躬,官职不够的就在门外行个军礼离开,总之这些举动看在杜玉霖的眼中,那心里面想不高兴都难啊。
第七天上午,二十三镇全体官兵整齐列队,鸣枪放炮地送杜玉霖带着部队离开“土门岭”军营,双方将士眼中皆露出了彼此“没处够”的遗憾神色。
尤其是标统陆仲宇,经过这几天的接触,他真心的觉得这位杜大人绝非池中之物,竟然心中还期待起来阮玉明所言不虚,将来最好真是由他来接任“镇统制”之职了,要知道之前在他心中这个位置可是只有裴其勋才资格坐啊。
一路上无话,大队人马在几天后终于走到了长春城外,此时距离南城门不到七里地了。
可越接近长春城,杜玉霖的表情就越发凝重了,他就发现前面道路两边站满了人,男女老幼皆有,上了岁数的老人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还不明白事的孩童在爹爹怀里挥舞着小旗,而当队伍走近后,这些人便都默默跪在了道边,双掌合十后便磕下头去。
杜玉霖立即就明白这是百姓在感谢自己呢,一时间竟也鼻头酸楚差点掉泪,他急忙回头就朝李景林、安庆余使个眼色。
二人立即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急忙翻身下马,带着士兵们过去逐一搀扶起百姓来。
有位骨瘦如柴的老头被李景林轻轻扶起后,误以为对方便是这支队伍的当家人,一把拉住他的手就抽泣起来。
“这位军爷是姓杜吧?小老儿今年七十有三了。之前唯一担心会落下的遗憾啊,就是看不到咱自己军人能狠揍一顿小鼻子了,那群畜生太可恶,如今这个愿也算是让你们给了了,就算今年过不去坎也够本啦,我谢谢你们啊。”
说着老人就又要鞠躬,李景林急忙伸手去扶,同时回头看向杜玉霖,那意思“这本该是您的事啊” ,结果被一个白眼给瞪回来了。
反正是费了挺大劲,队伍才从这群人中间走过,继续朝着长春城进发。
可还没走出二里地呢,前面就又“噼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又来了一伙人啊,这回李景林可学乖了,直接就猫到了队伍后面。
没法子杜玉霖只好亲自上前了,这回碰见的正是“双河镇”代表。
原来在兵乱几天之后,从长春赶回来的文信亲自负责善后工作,在抚恤、赔偿等各个方面上做得都算得体,最大程度地安抚了百姓们的情绪。
后来镇子里的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出事当天赶来阻止乱兵的正是剿匪途中的奉天后路巡防营,甚至这仗还是杜统领亲自指挥的,这群老百姓可就受不了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家这是救了上千条命啊,于是就选了代表专门筹划起感谢事宜来。
大难不死的李木匠特意制作了块巨大的金字招牌,三天前就在朋友帮助下扛到这里了,就等着杜玉霖到来时亲手送给他了。
此时,这个机会终于盼到了,在确定马上那人就是杜大人后,盖在木匾上的红布被一把揭开,只见上书四个金色大字,“除暴安良”。
杜玉霖并未下马,倒并不是傲慢,而是他实在不愿表露自己此时的激动情绪,于是便在马上深深一抱拳。
“感谢诸位的厚爱,玉霖心领了,只是有公务在身,就不在此多逗留了。”
这群百姓自然也没认为人家堂堂的统领就该下马回礼,能得到这样一句话已经就心满意足了,于是也都纷纷鞠躬回礼。
“杜大人可要再来双河镇啊。”
人群中,一个小男孩甩开李木匠的胳膊,快步跑到杜玉霖旁边。
“您救了我爹、我娘、还有我,将来我一定要报答您的。”
杜玉霖弯腰掐了下孩童的脸
“长大了,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东北人。”
然后起身一夹马腹便继续前行,他怕自己真会流下泪的,身后的鞭炮声更响了,一句句“谢杜大人”、“巡防营真仁义之师”是此起彼伏。
杜玉霖偷眼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将士们,只见他们一个个腰板拔得溜直,眼中涌出骄傲的神采,这便是一支保境安民的军队该有的样子啊。
终于,大队人马来到了南城门外,好家伙这人比之前遇到的加起来都多,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结果就引来这上千人的欢迎队伍。
议长薛景诚带着一众商人、学生在大门前列成了两大排,后面还有几面大旗迎风招展。城门洞内摆放着商会提供的“三牲酒案”,其上放着一方猪肉、一只全羊、一条鲤鱼,旁边有一大坛高粱烧。
杜玉霖只得翻身下马,先与薛景诚等人见过后,再走到酒案前,拿起酒碗先喝了一小口,又泼洒到地上一些,然后再将剩下的酒交给身后的李景林,李景林也如法炮制喝完交给安庆余,这就叫“同饮得胜酒”。
薛景诚等杜玉霖忙活完,就打算上前邀请他直接去参加备好的酒席,可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来到城门洞。
“杜大人,陈巡抚有急事找您,烦请速速前往知府衙门。”
杜玉霖轻“吁”了口气,暗道一声“陈绍常懂我”,朝薛景诚面带遗憾的说到。
“哎呀,看来得下次了。”
也不等对方多说啥,上马就顺着巡抚划得“道”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