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暴毙时只有三十来岁,正当壮年。
当时不是没有人生疑的。
但确实当年他一直没能生出儿子,导致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长年征战伤了身体本源。
若是这种身体……
支撑不住倒也不是不可能。
再加上当时太宗亲母,太后出面,证实了这兄终弟及的传位诏书的真实性,这才无人发难。
“我想,诸位都听说过太宗皇帝是一日宴会醉酒后就再也未曾醒来。”
“当时的太医院院使正好告老还乡,院使之位空缺。”
“是由前任院使的徒弟出来做了诊断,下结论说太宗皇帝陛下是因为积弱已久的正常死亡。”
随着李修翊的娓娓道来,众人将当年的故事窥见一斑。
是啊,前任院使为何会在那个关键时间点选择辞官?
为何是前任院使的徒弟脱颖而出被选为了验尸官?当时还有许多更为优秀的成熟御医。
为何是,这位徒弟最终被提拔为了新任院使?
想到如今这位院使,日常酗酒,整日醉醺醺的形状,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之前解释不通的一切,在今日也能串联在一起。
祝知薇也是个聪明人,她刚刚安静的站在李修翊身旁,在只言片语间就搞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她在心中暗道倒霉,怎么自己又被拉入了这种漩涡。
李修翊把她叫来,是为了找个熟悉懂行的人,来为群臣介绍这盒子中的蛊虫。
“这是酡颜销骨蛊。”
“也是来自南疆,听说世间只有一只。”
这蛊虫算得上稀有,培养照看十分复杂。
祝知薇又不是专门研习蛊虫的大夫,她能一眼就认出来这蛊虫为何物,只是因为她在与辛子谦的斗智斗勇中,从养父江怀远那学习了不少关于蛊虫的知识。
神农谷涉猎一切和医术有关的知识,连蛊虫相关的也有。
而这酡颜销骨蛊,它是有记载的南疆毒王谷的传承,十分有名。
只是普通人不得见其真容。
真是没想到啊,原来灵佑天师也出自南疆。
却不知道他脱离毒王谷,化身道士来到中原,将前朝搅得天翻地覆,到底是何用意。
这估计是另一个故事了,真相可能永远也不得而知。
看着一群长着胡子身着官服的中老年男性围着自己,像极了好学的学生。
祝知薇有些不太习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这蛊虫的特点便是,无色无味的虫卵,混入酒液中服用,入胃后孵化,可分泌一种特殊物质,这种物质实际上具有腐蚀性。”
“它一开始能加速酒的吸收,促进面部血管扩张,制造面红耳赤因醉酒而死的假象。”
“而实际上,中蛊之人的肠胃已被腐蚀穿了。”
“却因为蛊虫的作用,四肢麻痹无法动弹,清醒地感受着肠穿肚烂的痛苦。”
这种蛊虫,一般是南疆毒王谷用来惩罚折磨叛逃之人的刑罚,却被灵佑天师带到了中原。
“因为这种物质越是到后期,腐蚀性便越高。所以,如果再过上一些时日去检查,可以发现中蛊之人尸身软骨塌陷,若是再拖得久些,最坚硬的骨头估计都能被腐蚀掉。”
这种死法,听起来就万分痛苦。
在场喜欢喝酒的男人们感同身受,连背后的冷汗都激了出来。
“所以,想知道太宗皇帝是正常死亡,还是暴毙而亡,只需要开棺验尸便可。”
一直沉默的晋王陈自明突然开口。
众人又再看了他一眼。
这位晋王,自从皇帝改立李景珩为太子后,便一直没什么动静。
本来还担心他在憋着一口气放大招,却发现他与李景珩的相处正常,似乎毫不介意自己的太子之位被李景珩夺走。
更没想到,他会在今日打破僵局开口。
按理来说,皇帝本人不在的话,这太和殿上最为尊贵的就是新任太子李景珩了。
不过,陈自明越过李景珩抢先开口,似乎也没遭到李景珩的反对。
祝知薇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强忍自己的好奇心。
李景珩一眼就瞥到了她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等等。
刚刚陈自明说什么?
开棺验尸?
开太宗皇帝的棺?
等众人反应过来晋王在说什么的时候,场面越发安静和诡异了。
所有人都震惊于陈自明的大胆与无礼。
“咳咳……”刚刚那脾气暴躁的平阳侯此时突然出声,似乎想要为自己一心跟随的主子解围。
“殿下,那个……太宗皇帝已安睡,我们就不要去惊扰他了吧。”
“再说,当今陛下已经离开,想来也是不会反驳李修翊现在说的一切。”
“不如……”说完,平阳侯就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李景珩。
似乎在说,如今这里你说了算,快来帮着一起劝一下晋王。
可是,李景珩接收到他的求助,却并未给出回应。
以平阳侯的火爆性子,他立刻又急眼了。
刚想开口,正巧站在他身前的英国公,当时就往前走了半步,瞪了他一眼。
平阳侯天不怕地不怕,但行伍出身的他,却会怕自己当年在军中的老领导。
当时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不是应该自己说话的时候,当即就闭了嘴。
陈自明背对着平阳侯,他见接下来并没有人继续出面阻拦自己,选择将视线投向李修翊。
“谢谢你说出这些。”
“只是你的兄长,他虽然算是被误导扶持了这拜月教。”
“但事情毕竟都是他做的,他与那灵佑天师的小徒弟辛子谦勾结在一起,真不是假的。”
“而周港镇的那无数条人命,确实也得算在他身上。”
陈自明叹了口气,他能体谅李修翊为兄分辩的心情,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知道,我只是在为亡兄不值而已。”李修翊这会儿脸上却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仿佛做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逍遥小皇子。
兄长一心想为父皇做好扫尾工作,保全父皇圣明天子的名声。
如今却像是垃圾一般,被父皇抛弃。
这才是他们兄弟二人不能忍的。
至于这太子之位,这皇帝之位,本来就得之不正,如今被正主们收了回去,也不算可惜。
李修翊自始至终,恨的都是那不为自己可怜哥哥出头的父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