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远去的烟尘,李晓明撇了撇嘴,心中冷笑:刘征那老小子出使,都被人揍得屁滚尿流回来了,挑拨离间纯属扯淡!
这些箭书射出去,顶多也就是给孟晖和宇文浩添点堵,乱一乱底下小兵小卒的军心罢了,对于整个战局,能有屁用?
他压根不关心结果如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只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嘟囔了一句:“爱咋咋地吧!
天塌下来也等老子睡醒了再说!”
说罢,便晃晃悠悠地钻回自己的营帐,一头栽倒在铺着厚厚毛毡的榻上,几乎是沾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外面是寒风凌冽,营帐内却是鼾声如雷。
正睡得香甜,梦里仿佛已经回到了襄国,正和小瑞、青青围炉饮酒,好不快活。
不知睡了多久,美梦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呼喊声吵醒。
“陈将军!陈将军!快醒醒!”
李晓明睡得正迷糊,被人搅了好梦,心头火起,勉强用手撑着榻沿坐起身,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眼皮子沉得睁不开。
“啥事儿?大冷天的扰人清梦……缺德不缺德?”
门外的羯人喊道:“营外来了许多晋人流民,和鲜卑人,王上叫您去妥善安置。”
李晓明揉着眼睛,含混不清地发癔症道:“你们……你们羯人不是一向杀他们、抢他们、吃他们的肉吗?
怎地会有晋人和鲜卑人主动跑来投奔?莫不是喝错了药汤子?”
门外石勒的亲兵隔着毡帘,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将军说的哪里话?
这定是昨晚将军您安排的箭书起了神效!
王上说了,此皆将军运筹帷幄之功!特命将军您前去安置这些来投之人呢!”
李晓明脑子里的浆糊,总算开始慢慢化开。
忆起昨晚确实派兵出去射箭了,他一边咒骂着,一边不情不愿地裹上厚厚的皮袍,哆哆嗦嗦地钻出了营帐。
外面天色才蒙蒙亮,灰蒙蒙一片,寒气逼人,
李晓明缩着脖子,搓着手,跟着石勒的亲兵来到营寨辕门处。
这一看,好家伙!
只见辕门外黑压压、乱哄哄地挤着一大片人!
左边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晋民流民,大多手里还拎着锈迹斑斑的刀枪;
右边则是一两百号,骑着瘦马的鲜卑汉子,个个剃着秃瓢髡头,面色黄中带黑,裹着脏兮兮的皮袍,神情警惕地打量着戒备森严的羯人营寨。
冷风中,还夹杂着各种口音的议论和呼喊声,嗡嗡作响,场面混乱不堪。
李晓明定了定神,走到那群晋民面前,皱着眉问道:“喂!你们这些人!不是在跟着那晋将孟晖,在慕容氏麾下讨饭吃么?
大冷天的,不在营里待着,跑到我这狼窝……呃,跑到我们这里来作甚?”
人群中一个看似有些胆气的汉子挤出人群,梗着脖子喊道:“俺们……俺们是听说了!听说邵续邵刺史回来了!就在你们这儿!
是邵公派人传信,召俺们来的!俺们都是冀州人,跟着孟晖那厮也是寄人篱下,受尽白眼!
既然邵公在此,俺们情愿追随邵公,回归故里!再也不受那些胡人的腌臜气!”
李晓明听得一愣,暗道邵续这“金字招牌”这么好使?只射了一通箭书,就有粉丝闻风而来?
他又转向那群鲜卑人,打着手势问道:“你们呢?是哪一部的?不是跟着宇文浩的吗?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那群鲜卑人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领的汉子,催马上前几步,操着生硬的汉语,声音洪亮地喊道:“我等皆是段部鲜卑的族人!
只因我家左贤王与文鸯将军南下,久未归还,我等部族栖息之地,尽被慕容氏那帮豺狼吞并!
我等无处可去,不得已才暂时投靠了宇文浩!
昨晚!我们接到消息,得知左贤王和文鸯将军就在贵军营中!我等特来相投!愿追随旧主,夺回家园!”
李晓明心中惊讶,这箭书……还真他娘的有奇效?!
邵续和段氏兄弟这几位“阶下囚”,竟然真能将这些散兵游勇给吸过来,
他心中惊异之余,却也有些担忧:邵续和段文鸯、段匹磾哥俩都是阶下之囚。
这些人满怀希望而来,一旦入了这羯人的大营,真不知是福是祸呢!
李晓明是个心善的人,看着眼前的晋人流民和落魄的段氏族人,一时竟有些踌躇不定。
身后石勒的亲兵又凑了上来,压低声音提醒道:“将军,王上还在等着回话呢。
王上吩咐了,让将军您好言安抚住这些人,收了他们的兵器,先看管起来。”
李晓明心中暗叹一声: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歹我在石勒这里,近来也算得混,能说上话,
有我在,至少尽力护着点,顶多到时候想办法,把他们编入军中当个辅兵杂役,也算有条活路。
打定主意,李晓明脸上挤出几分“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辕门外的人群朗声道:“诸位乡亲!各位段部的好汉!稍安勿躁!
邵公和贵部的左贤王、文鸯将军,此刻确实正在营中!只是……军务繁忙,正在别处处理紧要公务!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先将随身刀兵暂交我军保管,随我军将士入营歇息!
放心!自有热汤饭食供应,绝不会亏待了大家!”
那些晋民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也是晋人模样,态度“和蔼”,都信以为真,纷纷点头,乖乖交出了手中简陋的刀枪,跟着羯兵走进了大营。
那群段部鲜卑人,见晋人都如此顺从,又听说有饭吃,心中的戒备也放下了大半。
那小头领犹豫片刻,也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交出武器。
一二百个鲜卑汉子跳下瘦马,将兵器丢在地上,也跟着晋人的队伍,鱼贯而入。
李晓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营门内,他严令负责看守的羯兵:“都给老子听好了!这些都是来投奔的‘自己人’!
好吃好喝供着!谁敢逞凶动他们一根汗毛,老子扒了他的皮!”
吓唬一番,这才稍稍安心,转身去中军大帐向石勒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