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离他远远的前一人,鹰钩鼻不禁瞳孔地震。
十人小队?可他们班有三十一人啊!
意识到自己境况堪忧,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火气,小声咒骂:“还说是首都呢,分个班都分不明白!”
“你在这儿瞎嘀咕啥呢?”幽幽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鹰钩鼻吓了一跳:“郝指导员?!”
见他这副心虚的样子,郝指导员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多为难他:“还不赶紧跟上去!”
“是!”鹰钩鼻如获大赦,两只脚倒腾得飞快。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沉寂下去,反而还继续纠缠起了舍友。
他承认自己嘴贱,但自认为办案能力不差。
哪能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就错失在军警领导跟前出风头的机会!
因着有在省厅的工作经验,贺宁安很清楚像这种低级的纰漏,是不会出现在得提交公安部审核的进修计划里。
但既然发生了,那背后一定有它的道理。
他猜测,是有人动用了预备名额,成为了他们刑侦班里的第三十一人。
而这个人,结合近几个月的表现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四九城里,冉冉升起的刑侦新星了。
对于贺宁安偷偷瞥过来,那略带深意的视线,李天佑佯装未觉,反而笑着说道:“咱们得加快点儿了,不然呐,黑天前都到不了将军山。”
别管他是不是临时加入的,这也成为定局,他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贺宁安秒懂。
半军事化的管理制度,就意味着不会任由他们拉帮结派,那么淘汰的规矩必须得能服众。
再联想到此次前往将军山路途遥远,郝指导员竟然没有提前设置收容员,以此确保没人掉队,还不似政工班的指导员落在队尾,给他们加油打气。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一旦谁落队,或是在徒步期间表现不佳,就会被剥夺最后分队比拼的资格,成为那个落单的第三十一人。
随着云层的飘散,雨势渐渐小了,时间也来到了中午一点。
长长的队伍里,随处都可以听到肚子打鼓的声音,有些还格外有配合地响起多重奏。
就在他们以为指导员会下令原地整顿休息的时候,却见郝指导员从行囊里摸出了白薯干,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又饿又累的众人:“...”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就是边走边吃嘛,他们也会!
当然,这想法仅限于有带食物的人。
鹰钩鼻明显就不在此列,他张望着前方只剩个绿点子的卡车,不满地叫嚷着:“指导员,您没说还要自带吃食啊!”
有了他的带头,那些没带食物的人也跟着附和。
“可不是嘛!咱这几天一直扎在学院里头,哪儿有工夫出去买吃食。”
“我们家里人也不在四九城,送不了啊!”
若是众人一块挨饿就罢了,偏偏有人吃得跟出来春游似的。
李天佑对周围冒着绿光的眼神视若无睹,还大方地分了片果料面包给贺宁安。
“先把面包吃了吧,这玩意儿淋了雨放不住。”
他肯帮赵德的忙,也不只看在李红琴的情分,这姐夫虽说呆愣了些,但确实知恩图报。
上次过来报信也没空手,还给他送了一堆吃食。
这果料面包就是其中之一。
贺宁安也不客气,把刚拿出来的白薯又塞了回去,而后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声音含糊地说:“早上食堂蒸了那么些窝头白薯,你们是半点儿都没瞅见啊!”
鹰钩鼻等人被馋得直咽口水。
“这是c文门那家面包房的吧?解放后我跟着老领导来四九城出差,有幸吃过一回。”贺宁安满脸怀念。
十几年前的四九城,只有寥寥几家店可以买到西式面包,很受欢迎。
即便是在刚过去的困难时期,生意仍然紧俏。
要说唯一的区别,那就是店名由以前异国风情满满的某国面包房,变更成“解放食品店”了。
李天佑点点头:“应该是他们家。”
小麦的香味混着果香随着咀嚼在嘴里散发开来,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的口腹之欲。
闻着随风飘来的面包香气,郝指导员顿时觉得手里的白薯不香了。
对又起挑事端的鹰钩鼻,态度自然也冷冽了下来:“食堂的师傅们昨儿后半夜就起来蒸窝头、煮白薯了,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多带点吃食上山嘛!”
队伍安静了一会儿,才有人弱弱地反驳:“不是有后勤在吗?”
“后勤后勤,全都指望着后勤!”郝指导员瞪了他一眼:“那咱就按计划来,后勤带的干粮就供拉练这三天,今儿不归他们管,你们自个儿想辙解决!”
他这也是发狠了。
原本只是想饿他们一顿,给点教训就罢了。
没成想这几人偏要纠缠不休,这是好日子过惯,都忘记建国前行军的艰苦?
见郝指导员是真生气了,鹰钩鼻等人心里也怕了。
不敢再跟他叫板,转而厚着脸皮跟相熟的同僚讨要起干粮来,期间自然不乏有人讨到李天佑跟前来。
到底还顶着联络员的头衔呢,他只好象征性地给分了几根白薯出去。
鹰钩鼻也混在其中,想浑水摸鱼,未料却被白队长提着衣领给扯了出来:“你小子要点脸成吗?刚说完别人,转头就搁这儿讨上了!”
众人哈哈大笑。
“要你多事!”鹰钩鼻恼羞成怒,没再伸手去接白薯,气呼呼地就走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郝指导员毫不掩饰地摇了摇头。
李天佑和贺宁安对视了一眼,得嘞,自作孽不可活,这下子,第三十一的人选是板上钉钉了。
鹰钩鼻本以为靠着一肚子闷气,至少能撑到将军山,到了那里,挖树根啃野草都行,总不可能把他饿死。
只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看着底下深不见底的裂谷,面前又只是一条铁索桥,桥上铺着的木板也是破旧不堪。
鹰钩鼻的脚完全软了。
郝指导员已经将他视作弃子,丢下一句“不敢过去就趁早回去”,便走上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