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轶可的东北老家,八月的阳光,透过一旁的槐树叶子,在水泥地上洒下光斑。
高云涛蹲在鸡圈边,手里攥着一把黄澄澄的玉米粒,嘴里“咕咕”的唤着,几只毛色油亮的土鸡警惕地瞅着他,最后到底没抵过诱惑,扑棱着翅膀凑过来。
“就你,还有你,真是肥啊!”
高云涛眼疾手快的逮住两只最壮实的母鸡,麻利地用草绳捆了脚,“带你们去魔都享享福,给我孙媳妇补身子!”
院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老王顶着一头标志性的板寸,穿着那件洗得发薄、隐约透出背上褪色龙纹的灰色跨栏背心,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晃了进来。
“涛子,这就要走啦?听说你外孙娶媳妇,这次去还回不回来了?”
高云涛把鸡拎到一边的竹笼里关好,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说老王,你这张嘴,咋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好继承我那两亩菜地是吧?”
“哎哟,你这老家伙,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王“呸”一声吐掉嘴里的烟,眼睛却瞟向屋里,“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这身子骨,去了那大地方可别不习惯啊。”
“我还不晓得你?”
高云涛斜睨他一眼,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说吧,又惦记上我啥了?我那点家底,你门儿清。”
老王嘿嘿一笑搓着手凑近点,“涛子,咱们这岁数,黄土埋半截了,该享受就得享受。你那两瓶茅台?放着也是放着,匀我一瓶呗?”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你女婿上次捎来的那几条好烟……”
“好家伙!”
高云涛笑骂,“你这是连吃带拿啊!酒只能给你一瓶,另一瓶我得给老赵留着,烟你们几个老家伙分了吧,省得我带走麻烦。”
这话音刚落,院里帮忙收拾菜干、拾掇杂物的其他几个老哥们都停了手,脸上露出惊喜又有些感慨的神色,老王更是咧开嘴,“真舍啊?你女婿那烟可金贵着呢!”
“就是少了点!”旁边有人起哄。
“放屁!有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倒是也找个这么有能耐又孝顺的女婿啊!”老王立刻怼回去。
高云涛在屋里头一边把烟酒拿出来分一边高声接话,“对!你们自己个儿也努努力,让闺女找个好姑爷!”
院子里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这些笑声里,有几十年的交情,有彼此知根知底的调侃,也有心照不宣的、即将离别的酸涩。
分完了东西,几个老伙计帮着把打包好的行李,几个结实的编织袋,装着自家晾的蘑菇、榛子,给未出世重孙做的小虎头鞋,还有那两只不时扑腾一下的土鸡一一都搬上高轶可安排来接人的商务车。
高云涛和田秀芳站在院门口,要不是高轶可一直坚持,两人直接飞往亲家那边就行了!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们住了大半辈子的家,红砖墙爬满了岁月和风霜的痕迹,窗台上几盆普通的月季开得正好,菜地里的茄子辣椒还在结果,鸡圈空了一半。
这院子里的每一块砖,甚至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泥土和柴火味儿,都浸透了他们一生的记忆,两个女儿都是远嫁,他们守着这里,仿佛守着一段不会流逝的时光。
如今又要走了,而且是那种不一定能回来的,高轶可早就想让他们留在魔都,这边的医疗条件好,高轶可还能很好的照顾他们!但是这心里啊,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块。
高云涛没说话,只是用力吸了一口院子里熟悉的空气,背着手把脊梁挺得直了些。
“涛子,秀芳,一路平安啊!”老王哑着嗓子喊了一句。
“到了那边,好好的!”
“常回来看看!兄弟们会想你的!”
高云涛转过头,看着兄弟们苍老的模样想起他们一起挣工分,一起筹钱买电视的事,就好发生在昨天一样,转眼头发发白了!他挥了挥手,有些嘶哑的说道,“呸!说啥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呗”
大家都笑着点头,却没人再说什么,心里都明镜似的,这个岁数,这样的远行,山高水长,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熟悉的院门,碾过村口那条土路,后视镜里,那几个老兄弟的身影越来越小,却一直站在那里挥着手,直到拐过弯,被彻底挡住!
田秀芳悄悄抹了抹眼角,高云涛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土地,久久没有说话。
手里还紧紧攥着老王最后偷偷塞给他的一小包自家炒的松子,车子越开越快,故乡在身后缩成一个小小的点,终于消失不见。
再见,再也不见!
汇融财富中心,肖强的办公室内
白辰推门进来,“强哥,忙着呢?”
肖强看着他笑了笑,“你少来,,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说吧啥事能让白总上班时间往我这里溜达?”
白辰往前凑了凑,“还不是为子川那小子结婚的事,你这当叔叔的礼备好了没?给老弟我参考参考,愁死我了。”
肖强“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我这边啊,基本是你嫂子在张罗,她跟轶可关系好,眼光也比我强,挑的东西肯定合适,怎么你这亲小叔还没主意?”
“就是没主意才来问你嘛!”
白辰摊手脸上露出难得的烦恼,“我们家悦悦倒是提了,说送一套实在的金首饰,保值,寓意也好,可我琢磨着是不是太普通了点?送房子送车?好像又太夸张,而且我哥家缺这些吗?送古董字画?我又不懂行,怕打了眼还闹笑话,送钱?那更没意思了。”
他叹了口气嘀咕道,“有时候真觉得,钱多了也挺烦,连送个像样的礼都犯难。”
肖强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了,“行了你,别在这凡尔赛了,子川是你亲侄子,你送的是一份心意就行,浩哥和轶可你还不知道啊?不送都行!”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身份,礼太轻了也确实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