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在翊坤宫自尽了,颂芝捧着华妃绝笔到养心殿的时候,却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她也深刻认知到了皇上对娘娘的绝情,她为娘娘很是不值。
最终华妃的绝笔还是被呈到了御前,不过雍正并未打开。
他如今对华妃是失望的,若是最后她以命为年家求情,他虽然不会答应,但是还是会保全她在宫里的荣华的。
他对华妃的命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封绝笔倒是被后来来养心殿玩的夏羽看到了,不过她也对这封绝笔没什么兴趣。
她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很沉重的内容,她对于这些是敬谢不敏的。
而且,华妃的情绪都是对着雍正的,他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
夏羽自然是更不会去接触这种沉重的情绪了。
不过她是有疑惑的,她之前已经听了雍正和华妃最后的交谈内容了。
雍正给她说的是,就跟个旁观者一样,说的那叫一个没有情绪起伏啊。
可是,即使这样,夏羽也能知道当时的华妃的情绪波动有多么的激烈,这也是她对那封绝笔没有兴趣的理由之一。
“你都看出来华妃想自杀了,为什么不哄骗一下她啊,说点善意的谎言什么的?”
夏羽倒不是说雍正这么做就一定不对,他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
估计就连华妃本人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残酷的真相,还是善意的谎言吧。
但是一般来说,华妃到底也嫁给他这么多年了,说点善意的谎言的话,也是正常的吧。
可是雍正连迟疑都没有过的样子,这就让夏羽很是好奇了。
之前听完的时候没觉得,可今天听到华妃自杀了,夏羽才想起来。
雍正这么聪明,那天应该也看出来了华妃眼中的死意了吧。
可还是选择了更能刺激华妃的话,雍正这是想让华妃死呢?
“朝朝觉得朕该骗她?“雍正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
夏羽歪着头想了想:“倒也不是。只是好奇,一般来说,大多数人也许都会选择一个温和点的方法吧。
你的方法,过于狠了些。”
雍正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案头那封未拆的绝笔上:“朝朝,我说过的吧,我曾经给过她靠近的机会,是她自己选择了走向另一条路。“
“啊……”夏羽也有些印象了,雍正说过她和华妃是有些像的,只是她走在了雍正想要的那条路上,而华妃却背道而驰了。
所以,雍正其实对华妃也是有些别样的情绪的?
就有点像是,雍正曾经以为过华妃会是他的答案,可华妃却撕碎了他的幻想。
所以,雍正这是在对当时事的报复呢?
好吧,果然帝王都是小心眼的。
雍正看着夏羽的表情就能猜到夏羽在想什么,无奈地笑了笑,“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久的一件事故意去报复一个女子。
只是我也是有好奇的,当一个人的殷勤的期待粉碎的时候,会是怎样的。
所以我直言告诉了华妃,结果华妃不如我坚强。
她没有承受住实话的重量。”
“怎么,你还骄傲上了?”夏羽突然觉得眼前的雍正真的好幼稚啊。
“我经历过数次,而她只有一次呢。”
夏羽得到答案之后,也就不纠结了。
*
宫里又没了一个妃嫔,这次的影响可比之前的人的影响大多了,毕竟那个曾经是宫中一道最靓丽的风景,宠冠六宫的华妃娘娘。
华妃最终还是以妃位下葬的,在她下葬后的几日里,宫里的氛围都很是肃穆。
甄嬛独坐在碎玉轩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白玉棋子。
窗外秋雨绵绵,将庭院里的桂花打落一地,那香气混着潮湿的泥土味飘进来,竟让她想起初入宫时那个桂花飘香的季节。
“娘娘,沈贵人到了。“流朱轻声通传。
甄嬛回过神,见沈眉庄一袭素色衣裙款款而来,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在这金碧辉煌的宫闱中显得格外清雅。
她忽然想起,眉姐姐自从上次经过禁足之后,便不曾穿艳丽的衣服了。
“姐姐怎么来了?“甄嬛强打精神起身相迎。
沈眉庄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局残棋上:“听说你这两日未曾出宫门,我放心不下。“
明明她们的敌人华妃倒下了,可是嬛儿却好似并不开心的样子,这让沈眉庄很是担心。
甄嬛鼻尖一酸。
这深宫里,大概只有眉庄还会记挂她的喜怒。
她挥手屏退左右,将心中郁结一一道来。
原来她是有些物伤其类了,华妃对皇上的爱,宫中每个人都看得清楚。
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皇上对这样一个深爱他的女人也能下如此狠手。
这让甄嬛很是心惊,也偶尔会想着,皇上是否日后也会这样对她。
可又觉得她和华妃不一样,皇上不会这样对她的。
但是皇上对她,好似……也不过只是利用,说到这,甄嬛的声音已微微发颤:“我原以为,他对我至少有那么几分真心。“
沈眉庄静静听完,为她斟了杯热茶:“你可还记得我们初入宫时,你对我说过的话?“
甄嬛一怔。
那年她们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女,她还说着她并非自愿入宫。
在沈眉庄得宠之后,她还曾劝诫过,君恩似流水,唯有守住了本心,才能在宫里长久。
可如今,她好像把自己的本心丢失了,即使好几次皇上对她冷待,但也没能把自己的本心召回来。
为何会这样?
“如今宫中已经无人能撼动景贵妃的宠爱了。“沈眉庄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她如今有皇子傍身,又深得圣心,即使日后容颜老逝,也不是我们能比的了。
我们何必以卵击石呢?就这么在宫中安静活着不好么?
景贵妃其人,虽然骄纵,但是其实只要不主动招惹她,其实她懒得对付任何人。“
沈眉庄没有多言的是,她如今已经看得明白了,后宫里的人,也许就没有谁被景贵妃当真放在眼里过。
即使是曾经的华妃,景贵妃虽然和华妃斗过几次,可实际上,不过是景贵妃寻乐子罢了。
“可我不甘心!“甄嬛猛地攥紧了沈眉庄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嬛儿。“沈眉庄突然唤了她的闺名,眼中带着少有的严肃,“你究竟是不甘失去恩宠,还是不甘...他从未真正将你放在心上?“
这句话像把利刃,直刺甄嬛心口。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她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是那虚假的荣宠,还是那个永远遥不可及的人?
她向来自负,曾经在观音面前许愿,要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子。
可是她的确嫁给了世间最好的男子,可是那男子心中的人却不是她。
而她却傻傻地把自己的心给弄丢了。
沈眉庄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囊:“这是我近日抄的佛经。心烦时念念,总能静下心来。“
甄嬛接过绣囊,指尖触到里头硬硬的经卷,忽然想起母亲送她入宫时的叮嘱——“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平安终老“。她眼眶一热,大颗泪珠滚落下来。
“我明白了。“她擦去泪水,强扯出一个笑容,“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多想的。“
沈眉庄欣慰地点头,却又听甄嬛低声道:“眉姐姐,你说若是没有景贵妃,他会不会……“
窗外雨声渐密,淹没了她未尽的话语。
沈眉庄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在沈眉庄看来,答案是否定的。
虽然她不知道皇上到底喜爱景贵妃什么,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并不是外人所能懂的。
但是她知道,皇上是一个宁缺毋滥之人。
嬛儿和景贵妃相差太大了,不是皇上喜爱的类型。
但嬛儿已经这般伤心了,她还是别说出口了。
她看得出来,嬛儿虽然嘴上说着明白了,可是眼底的情丝还未断干净。
只希望,待日子久了,嬛儿会真的想清楚吧。
两个身影在烛光中静静相依,像两株在暴雨中互相扶持的兰草。
*
景仁宫中。
皇后倚在凤座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茶杯中的君山银针早已凉透,浮沉的茶叶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面对华妃的死,皇后心中竟未泛起一丝快意,反而生出兔死狗烹的悲凉。
她忍不住想:若没有景贵妃,自己或许该为除去多年对头而高兴。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王府。
那时她刚被立为福晋,华妃作为年家送来的侧福晋,第一次请安就敢穿着正红色的衣裳。
皇上不仅没有斥责,反倒夸那颜色衬得华妃肌肤如雪。
身为侧福晋的华妃就没有一日把她这个福晋放在过眼里。
华妃还总讥讽她年老色衰,仗着皇上宠爱处处挑衅她。
回忆如潮水漫涌,皇后忽而恍惚——原来与华妃明争暗斗的岁月,竟已过去这么久。
如今目睹华妃凄惨收场,她心中翻涌的不是畅快,而是绵长的苍凉。
难道真如华妃所言,是自己老了吗?她不服。
她曾是皇上许下过福晋之位的人,可皇上身边先是有了纯元,又有了华妃,如今更有景贵妃。
皇上眼中,何时有过她?
越想越偏执间,皇后忽觉后位岌岌可危——华妃已死,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皇上如今对景贵妃的宠爱着实让她害怕,再有之前那般被囚禁的经历,皇后越发觉得自己的后位不是很稳。
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釜底抽薪。
只要除去景贵妃,皇上总不至于再废了她,朝臣也不会同意的。
念及此,她指尖紧紧攥住帕子,眼底闪过狠厉。
*
皇后虽下定决心要除去景贵妃,但她如今人手不够,太后那里也一时帮不上忙。
太后心中想的是家族,不会轻易去对抗上富察家。
她需要马前卒,但宫中旧人都已经没了心气,是派不上什么作用。
本想借新人之手对付景贵妃,可有了年家的前车之鉴,这条路怕是也走不通了。
正发愁时,剪秋匆匆来报,称发现了苏培盛与碎玉轩崔槿汐居然有交情。
皇后闻言眸光骤亮,崔槿汐算是甄嬛的心腹,苏培盛又是皇上身边的人,这两人竟暗中勾连?
此前她多次想收买苏培盛未果,如今碎玉轩的人却捷足先登。
不过这个消息好生利用的话,也许可以让甄嬛成为她的马前卒。
到时候,一箭双雕。
既可以除掉景贵妃,又能除掉纯元的脸。
也可以以防景贵妃没了之后,又让甄嬛起复了。
而且她本就不喜甄嬛那张像纯元的脸。
皇后倚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苏培盛...“皇后缓缓勾起唇角,“本宫倒是小瞧了碎玉轩的手段,既然有这样的手段,那自然是要好生利用起来才是啊。
怎么能就缩在碎玉轩了呢。“
她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面容:“你说,若是本宫用这个把柄去让甄嬛对付景贵妃,岂不是妙哉。“
剪秋会意,低声道:“娘娘英明。只是那崔槿汐行事谨慎,恐怕不易抓到把柄。“
“不急。“皇后轻啜一口茶,“她这般谨慎,你都能听到风声,说明有人在盯着。“
剪秋眼前一亮:“娘娘的意思是...“
“苏培盛的位置,也是够让人眼红的。“皇后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近来留意一下养心殿的小太监,看看能不能探出点什么,皇上的行踪他们不敢说,苏培盛的总敢了吧。“
突然一阵风吹过,皇后望着庭院里凋零的花,忽然想起那年选秀时,甄嬛那张与纯元相似的脸。
“纯元...“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张脸皇上会不会已经忘记了呢?突然有些期待了呢。
旧爱新欢的你死我活,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喜欢。”
“娘娘。“剪秋轻声打断她的思绪,“还有一事。景贵妃近日似乎对御膳房新进的江南厨子颇为青睐。“
皇后眸光一凛:“哦?“
“皇上为了景贵妃四处寻找会做点心的厨子。而这个厨子,绘春好似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