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琼瑶一大早就和朱澜说要去找王九功,她要去陪着王九功挑人。朱澜给了她一大包零碎银子:“别不舍得花钱,这都是你零花钱。”
苏琼瑶拿着荷包,笑眯眯的看着朱澜:“师姐,这么多钱,我存着给师父买袈裟和木鱼。师父的木鱼都敲了个洞她也不舍得换。”
朱澜笑了:“乖。”
这个小师妹比自己孝顺。她一时间想到师父,想到李冲,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师父知道她孤单,身边没有真正对她好的人,所以就和师叔借了苏琼瑶,叫她来陪着自己。
朱澜心头一阵暖流,她想师父了。
“师姐,我给师父写了信,叫师父派师兄和师姐下山挣钱。师门太穷了,师父一定会同意的。”
“我还说了,师姐给我开了个镖局,要挣大钱了。”
朱澜回过神来:“好,叫他们快点过来帮忙。咱们一号镖局缺人,你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苏琼瑶才十五六岁,一点儿社会经验都没有,哪里能开镖局。
“你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我师兄人可好了,特别好特别好那种。师姐,我准备把他介绍给你。”
朱澜:“……快去吧,等会儿王大哥要等急了。”
苏琼瑶欢呼一声,花蝴蝶一样跑远了。
曾经的自己,父母都在,姐姐还没远嫁,她也是这么快乐。
无忧无虑,仿佛这天下的人,都对自己好。
可事实呢,冷血又残酷。
而她,也被打击得面目全非,心肠越来越冷。
她在大街上走着,薛从俭就在不远处跟着。
裕康帝和太子几乎架空了他的权利,前两日裕康帝说怜惜他左臂伤残,不忍他操劳,暂时收回右金吾卫的权力,不过,也许是不好意思,并没有收回他大将军的头衔。
所以,他现在是没有兵的大将军,是个闲散王爷。
他知道这是太子的挑唆。
他的人也在背地里调查太子,奈何太子此人蛰伏十几年,身前身后干干净净,根本查不到什么。
越是这样干净,越能证明太子有鬼。
只要有蛛丝马迹,他就能查到是不是太子派人暗杀自己。可是,如今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这边查不到什么,可是他明明察觉到,有只看不见的丝网,正慢慢的,潮水一样的,围堵过来。
对方似乎笃定,他察觉不到。
而且,也不怕他察觉。
他也没心情进宫,索性来找朱澜。到了朱宅那里,看到她送苏琼瑶出门,也不打扰她,就悄悄跟着她。
她为何脚步沉重?
她闷闷不乐。
她是如此的孤独而沉默,和周围熙熙攘攘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和自己一样,是孤独的野兽。
野兽向来独行,而牛羊成群结队。
他的心,悄悄揭开一个角落,透露出些许浓郁的柔情来。
他想给这个姑娘一个温暖的怀抱。
就想抱抱她,安慰她,让她也像小师妹一样像只快乐的蝴蝶。
苏琼瑶的到来给了她莫大的温情,连带着她也高兴了不少,从这一点上来说,薛从俭是感激苏琼瑶的。
所以他对苏琼瑶是大哥哥对小妹妹那种宠。
他的人告诉他,苏琼瑶给镖局起了个名字,一号镖局,以后还会有二号镖局,三号镖局。他听了,简直要爆笑了。
这个小师妹,心比天高。
恰好他也有点儿自己的小想法要和朱澜谈谈,索性加快了步伐。
朱澜拐了个弯,在衙门牢房那边停下。
大门口,停着辆青布马车,是朱家的马车。
唐氏站在车边,焦急的走来走去。她两眼盯着监狱门口,盼着里头的人出来。
朱澜也就站在墙角看着唐氏。
虽然唐氏对自己很不好,但是,她是个合格的母亲。
不像自己的母亲,丢下年幼的自己,去了尼姑庵。
当初舅舅和外祖父,就是因为这个,觉得愧对自己,所以才把自己接到李家去养着。
朱澜觉得心痛。
她是被母亲抛弃的女孩儿。
牢门开了,一个憔悴的姑娘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唐氏眼角一红,迎了上去:“我的儿,你吃苦了。”
朱吟拎着个小包袱,嘴一瘪:“母亲。”
母女俩抱头痛哭。
还是婆子上前:“大夫人,姑娘,先回家再说吧。”
这里毕竟人多,叫人看见了不好。
两个人上了马车,车夫马鞭一甩,马车粼粼而去。
朱澜默默看着,沉默半晌,终于转身。
身后站着个大高个子,温柔的看着她:“正要找你,不想在这里遇到。那边有茶馆,不如去喝口茶?”
朱澜微微一笑:“不了,我还有事。”
她还得去看看铺面,王九功一个人忙不过来,李秀秀还得盯着布店,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很忙。她也不好意思闲着。
自从废太子死后,薛从俭察觉到了朱澜的疏离。
这叫他很不高兴。
怎么,用过了就想扔?
他不许。
什么一年之期,他才不会遵守约定。
当初这么说,也是为了哄她上自己这条贼船。等她上了船,就不能下船。
“那就边走边说。”薛从俭脸皮厚:“镖局的名字想好了没有?”
他掏出来一个大荷包递过去:“这是我和袁大人的二百两,别嫌少。”
朱澜瞪他,这么沉的银子,你就这么明晃晃的给我?
她穿着夏天的薄裙子,这么大的荷包往哪儿塞?
薛从俭一笑,“来人,把银子给王九功送过去。”
莫行云应了一声,接过去荷包,闪人。
什么送银子?根本就是找理由和未来王妃说话。话说王爷可真够逊的,到现在未来王妃都不给他好脸色。
薛从俭陪着朱澜走,让朱澜靠着路边走,他走在另外一边,护住她不让路人撞到她:“王九功不是要挑人手?还请朱老板体恤百姓,我那里有不少边疆战士,跟着我回来,奈何我王府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不如朱老板收了?”
朱澜顿时抬头看他。
他个子高高的,拦住日光,但是日光不允许他挡住自己的光芒,从他的周围洒落,笼罩住他强健的身躯,给他全身描绘出来一圈明亮的光晕。
自己站在他拦下来的阴影里,就像是个小树苗,需要高大树木的护佑。
他说是伤兵,比如老七那些人,都是特别精明特别能干的人手,有眼光,还有纪律性,农庄被他们管理得蒸蒸日上,等到了秋季就能丰收。
薛从俭的人,从来就不是普通人。
这次,他又要给自己送人手。
薛从俭见她不说话,微微低头:“莫非不高兴?他们都有战斗经验,行事有法度,绝不会乱来。这些人,就算是我的入股。”
朱澜不想看他深邃的眼眸,于是低头走路:“你有多少人?”
“七、八个左右,也不多。”
朱澜说道:“多谢王爷,我们的确需要人手,王九功那边忙不过来,琼瑶还小,她开镖局,我的确放心不下,正需要人手。”
他的好意,她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