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柏和冯茂回了将军府见冯夫人,夏温娄则来到书房,将会试的文章默出来拿去苏家。苏玄卿早有交代,若他没回来,让夏温娄去书房等他。
这次过来苏家时,夏温娄又碰见“绿茶丁”了,“绿茶丁”是他给丁勉起的外号。
其实上次过来,他也看到过丁勉,但丁勉跟他眼神对上的瞬间,直接绕道避开,两人没说上话。
夏温娄以为这次丁勉还会躲着他,不曾想,对方却主动过来行礼问安。
“小师叔安好。”
丁勉这操作把夏温娄给整不会了,他怀疑“绿茶丁”想要阴谋他。于是,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没有水塘,那就不可能诬陷自己把他推下水。
目测两人相距三步远,基本在安全距离,就算丁勉突然倒地也赖不到他头上。况且不远处还有下人看着这边,应该闹不出什幺蛾子。
略微放下心,夏温娄清清嗓子,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快快免礼。”
夏温娄的手离丁勉的胳膊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防止对方碰瓷。
丁勉察觉到夏温娄的警惕,面带失落的委屈道:“小师叔还在怪我上次的失礼吗?”
在夏温娄看来,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上次是丁勉嘴贱在先,他动手教训人在后,谁也没吃亏,更怪不着谁。
见夏温娄不说话,丁勉似乎更委屈了,他往前迈一步,想要靠近,惊得夏温娄不自觉后退一步。这动作对丁勉而言更是进一步的刺激。
“小师叔竟嫌弃我至此吗?”
酸溜溜的语气再配上哀怨的小眼神,夏温娄中午吃的饭险些没吐出来。太可怕了,他要赶紧逃离。
“我有事找大师兄,回见。”
夏温娄正要绕道走,丁勉却“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小师叔若是不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苏静婉来了。
“相公,你怎么了?”
她眉头微蹙,小跑到丁勉身边,蹲下身轻轻拉着他的胳膊,声音温柔又焦急:“快起来,地上凉,无论你犯了什么错,都有我陪着你。”
丁勉冲她摇摇头:“是我不知礼数,小师叔怪我是应该的。”
苏静婉望向立在不远处的夏温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将落不落,这副隐忍的模样更显委屈。让夏温娄感觉自己仿佛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连话都没怎么说,这俩人在他面前怎么就演上苦情剧了?
“小师叔对我夫妇有何不满,尽可说出来,如果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改。如果不是,还请小叔叔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们。”
天地良心,他可什么都没做。无端被人扣上刁难人的帽子,夏温娄不火才怪。念在大师兄对他如亲兄弟一般,今天他就当做好事,替大师兄教人了。
夏温娄摆出长辈的架子开始训人:“丁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要不是我大师兄的女婿,这声师叔我可不敢应,更别说受你的礼了。我好端端的走路,你扑通就给我跪了,你想干什么?”
又把目光移到苏静婉泫然欲泣的脸上:“贤淑跟柔弱是两码事,动不动就哭,你看你哪还有半分侍郎府千金的样子。你就不能长点儿心,自己身边人什么德性自己不清楚吗?
他心思不正往歪路上走,你不把他拉回正途就算了,还要助纣为虐陪他一条道走到黑。别忘了,他现在是苏家人,一言一行代表的是苏家,你想让全京城的人说苏家有个只会阿谀奉承、捧高踩低的赘婿吗?”
夫妻俩被气场全开的夏温娄训得一愣一愣,明明眼前人比他们年龄还小,怎么就感觉自己矮了他一头似的。
“多大的人了?大庭广众坐地下很好玩吗?还不起来。”
两人羞得满脸通红,愣是没敢回嘴,赶紧互相搀扶着起身。
夏温娄继续发威:“大师兄当年可是高中榜眼,他的女婿要是连个进士都中不了,往后在同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没事回房读书去,少在园子里瞎逛,一天天的心思都不知道在哪儿。”
果然,有火就要当场发出来,不然憋屈的是自己。他丢下被训得不敢抬头的夫妻俩,跟着下人继续往苏玄卿的书房走去。
直至夏温娄的身影消失,各怀心事的两人才默默回房。
目睹全过程的一个小丫鬟在所有人离开后,跟个小麻雀似的飞到尤氏身边,把她所听所见绘声绘色的讲给尤氏听。
尤氏听得笑弯了眼,吩咐小丫鬟让厨下多烧几道好菜。还让人特意等在门口,把下值回家的苏玄卿先拉到自己院子,好事情当然要夫妻共享。
苏玄卿捋了捋胡须:“所以说要易子而教,自家孩子总会多心疼一些,下不了狠心管教。等小师弟考完殿试,若是能分到翰林院,他的空闲时间就多了,到时候我们就把女婿送到他那,说不定还真能把这块烂泥扶上墙。”
“是这个理,小师弟还在书房等着你呢,无论如何,你也要帮小师弟考个一甲,不然要是外放的话,那得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不是一甲,而是一甲头名。师父和我们师兄弟都是让他奔着状元去的。四师弟刚来信了,你可知这墨韵斋主是谁?”
“是谁?他当真参加了今年的春闱?”
苏玄卿笑得意味深长:“没错,他的确参加了今年的春闱。”
常年游走贵妇圈儿的尤氏自动脑补出一场阴谋大戏:“难道有人想在会试中做手脚,把小师弟的考卷与他调换?”
苏玄卿被妻子的想象力弄得哭笑不得:“小师弟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几个师兄难道是摆设?调换小师弟的考卷,除非他们是嫌自己命太长。”
尤氏更不明白了:“那……那个墨韵斋主怎么就敢偷小师弟的文章呢?”
“那是因为墨韵斋主就是小师弟,小师弟就是墨韵斋主。”
尤氏惊得合不拢嘴,他拉着苏玄卿的袖子催促:“别卖关子了,赶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小师弟连他自己是墨韵斋主都不知道呢?”
苏玄卿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才缓缓道:“这件事是师父有意为之。小师弟从未在人前露过面,怕他就这么横空出世,到时难以服众,殿试会吃亏。如果在殿试中有人水平与他相当,陛下为了避嫌,恐怕不会点小师弟为状元。”
尤氏若有所思:“所以师父就把小师弟的名气先打出去,只要小师弟在众学子中有了声望,陛下也不好再压着小师弟的名次。”
苏玄卿点头:“不错,就是这样。”
末了,又感叹一句:“还是师父高瞻远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