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帝紧赶慢赶终于在早朝之前回到议政殿,换上龙袍,坐上龙椅,目光在文武百官面前巡视。
一记眼神,人群中顺安侯走了出来:“回禀皇上,中宫空悬多年,后果不可无主,求皇上另立新后,以彰显北梁繁荣盛世。”
“求皇上立新后。”
几个年迈的大臣走了出来。
其中钦天监也走出来,跪在地上:“若能立新后,鸾凤和鸣之兆,能使北梁国运昌盛。”
好听的话一句一句地冒出来。
北梁帝面色松弛,目光落在了最前端的太子身上:“太子觉得呢?”
被点了名字的姬承庭拱手道:“北梁立新后乃民心所向,百官称赞,儿臣当然同意,只是……”
话锋一转,姬承庭欲言又止,北梁帝扬起眉:“只是什么?”
“儿臣提议新后人选要从正四品以下官员家中挑选,不仅要才貌双全,更是民之所向,可以稳住六宫。”
正四品,恰好慕容老太爷的官职就是正四品。
北梁帝脸色稍沉,没有回应,视线再次落在了刚才开口提议立后的人身上。
“微臣倒是觉得只要贤良淑德,无关乎身份,前朝还有个农女出身的皇后娘娘呢,照样能俘获人心,替皇上分担解忧。”
“若说贤良淑德,谁不知先皇后?身在闺中时就已经名扬天下,文采卓然不输男子,能文能武,和皇上乃是一对佳偶天成。”顺安侯道:“慕容家家风严谨,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人中龙凤,又是殿下的外祖家,若能从慕容家挑选一位女子,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说来说去,人选最终是落在了慕容家头上。
“先皇后的胞妹三姑娘,温柔端庄,知书达理,出生世家……”
“顺安侯说错了,这位三姑娘可不是出身世家,其母,慕容周氏身体还流淌着一半伊迪人的血脉,伊迪人粗鲁蛮横,不可招惹。”大臣反驳。
顺安侯一愣。
其他大人不甘示弱解释道:“三姑娘骨子流淌的还是慕容家血脉,这么多年了,和殿下乃是至亲,选三姑娘为后,关伊迪人什么事儿,这理由太荒唐了。”
“三姑娘这么多年未曾出嫁,孝顺父母,小小年纪撑起了慕容家,实属不易,若能为后,必能成为皇上的贤内助。”顺安侯赶紧说。
北梁帝认可地点点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北梁帝是想要慕容知筠为后。
朝堂上不少人意见不相同,很快争执起来,吵吵闹闹,北梁帝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倏然,气氛突然静谧。
姬承庭抬起头看向北梁帝:“启禀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北梁帝不开口,视线锐利地盯着姬承庭,仿佛要将人给看穿,姬承庭恍若没看见,继续开口:“母后辞世时曾留下遗诏,慕容家不可一门两后。”
话落,北梁帝瞳孔一缩几乎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姬承庭:“你胡说什么,皇后怎会下这种遗诏,那可是她的亲妹妹,你母后在世时最疼的就是她了。”
“母后疼三姑娘才不想让她步入后宫,重蹈覆辙。”
“太子!”北梁帝脸色阴郁得可怕。
姬承庭不疾不徐地说:“母后临终前拉着儿臣的手,让儿臣保证,有朝一日若能上位,绝不重用慕容家,母后遗言,儿臣不敢不从。”
砰!
“够了!”北梁帝怒拍桌子,疾言厉色道:“朕要立后,还轮不着你们来说三道四,退朝!”
北梁帝气得不轻,转身拂袖而去。
文武百官气氛尴尬。
姬承庭面色同样恼着,高大的身子慢慢转过来,朝着顺安侯看去,一记眼神意味深长。
吓得顺安侯眼皮跳了跳,就连嗓子都干渴了。
“殿下,其,其实慕容三姑娘是您的亲姨母,若能上位,对您有利无弊,您何必顺水推舟?”顺安侯道。
姬承庭眸底寒气骤聚。
顺安侯老实的后退两步,不敢再说了。
散朝后,姬承庭又被忠公公留住了:“皇上在等殿下。”
偏殿
北梁帝气恼地将桌子上的奏折一挥而下,心口起伏,瞥见太子进来,冷了脸:“太子,你是存心要跟朕作对是不是?”
“天下女子诸多,父皇为何执意要慕容家女子为后?”姬承庭语气淡然,似是不解。
北梁帝早就想好了理由;“三姑娘像极了你母后。”
同为慕容家嫡女,两个人长得确有几分相似,一个端庄大气,一个温柔妩媚。
“朕若立她人为后,对你也有威胁。”北梁帝语重心长地说。
姬承庭叹了口气;“父皇,并非儿臣执意反对,而是慕容三姑娘根本配不上您,现如今民间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传母后待产之时,您和慕容家三姑娘不清不楚,气死了母后。”
“胡说!”北梁帝气急败坏:“朕和慕容三姑娘清清白白,一派胡言!”
“秦老夫人寿宴,字帖为证,众人见证,已是铁证如山。”
北梁帝语噎。
说到秦老夫人寿宴这事儿,北梁帝就气不打一处来,冷了脸:“天底下字迹相同有太多,巧合而已,太子,流言蜚语止于智者。”
“那母后遗诏……”
“朕会派人做一场法事,昭告你母后,征求你母后同意。”北梁帝道。
姬承庭紧绷着脸,垂眸间掩去了眼底的讥讽。
北梁帝又说:“立后的事暂且搁置,老太爷是你的嫡亲外祖父,年纪大了,你母后若在也会常去探望,晚些时候你带着太子妃和两个孩子一同去慕容府上探望,这是你做晚辈应该做的。”
太子亲自去慕容府,何尝不是一种抬举慕容家呢。
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碍于孝顺,不得不妥协,慕容家始终是太子外祖家,马虎不得。
北梁帝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儿臣遵旨。”
在北梁帝的催促下,姬承庭携带妻儿赶往慕容府邸,马车停靠在了慕容府门前。
慕容家得了消息早早就敞开门口。
慕容老太爷,慕容周氏,甚至慕容知筠等一众人都站在门口迎接。
姬承庭下了马车,身后的锦初以及两个孩子乖巧地站在他身后。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行礼。
姬承庭往前一步扶住了慕容老太爷:“外祖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慕容老太爷打量着矜贵优雅,气势出众的姬承庭,眼底流出一抹诧异:“多年不见,殿下可好?”
“孤自然好。”
站在门口闲聊两句。
慕容周氏忽然冲着朝曦和乐晏招招手:“这就是两位小殿下吧,果真乖巧可爱,快来曾外祖母这。”
朝曦和乐晏彼此看了眼,压根就不理会慕容周氏,乐晏撇撇嘴:“我嫡亲曾外祖母早就死了,你才不是,哪来的落魄户也敢乱攀亲戚!”
慕容周氏的脸色僵住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太子妃就是这么教养孩子,我母亲再如何,也是先皇后嫡母,就是先皇后还在世,也要喊一声母亲!”慕容知筠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不悦地指责锦初。
锦初朝着慕容知筠走近,众目睽睽之下,扬起手,啪!
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慕容知筠的脸蛋上。
慕容知筠捂着脸愣住了,柳眉倒竖;“你敢打我?”
“你不知羞耻趁母后病危勾引父皇,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的女儿?”锦初下颌一抬:“今日我们是来探望老太爷的,不是来拜见阿猫阿狗的。”
“你!”慕容知筠简直快要被气疯了,恨不得甩手还回去。
可她不敢。
慕容周氏的脸色同样很难看,在这么多人面前脸色不上不下,一张老脸涨红,捂着心口。
“太子妃,你这是何故,我养育先皇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不是你随意抹黑的,再说知筠,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怎么能张嘴污蔑呢?”慕容周氏恨不得撕烂了锦初的脸。
“清白?”锦初笑了,指了指身后的宫嬷嬷:“三姑娘心高气傲,能不能过得了验身嬷嬷这一关还能难说呢。”
慕容知筠猛的一怔,视线死死落在锦初身上。
“再说周氏你至今没有诰命在身,不过是继室,我女儿可是太子嫡女,你算哪门子长辈?”
锦初的话字字诛心,戳的慕容周氏险些喘不过气来。
“太子。”慕容老太爷终于听不下去了:“若太子是来羞辱慕容家的,大可不必进门了。”
姬承庭嘴角翘起冷笑,目光锐利的盯着慕容老太爷,那神色早已经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他,如今是北梁掌权太子,可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任人欺辱的太子。
“太子,你如今也为人父母了,当着两个孩子面如此诋毁长辈,就不担心两个孩子会学了去?”慕容老太爷激动道。
姬承庭视线一暗。
“好了好了,人都来了,别让殿下下不来台,我们母女俩受点委屈没什么,站在外头做什么,快进去。”慕容周氏强忍着委屈,招呼诸位进门。
慕容老太爷哼哼不语。
姬承庭大步往前迈,锦初牵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身边有跟着锦衣卫,寸步不离。
那架势生怕谁谋害两个孩子似的。
进了门,坐在大厅内。
下人们上了茶水和点心,朝曦和乐晏看都不看一眼,甚至经过手的东西都有专门的人检查,一验再验。
慕容老太爷见状呼吸又一紧,视线瞥向姬承庭,欲要开口时,外头忽然来传话:“殿下,安郡王中毒了!”
慕容家众人闻言脸色倏然惨白,尤其是慕容知筠;“怎会突然中毒?”
侍卫没有回应。
姬承庭不紧不慢地开口:“这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报应到了,为人父母的做了什么恶心事,报应到孩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