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维斯凭借着在伊拉克战场上磨练出的本能和对小镇地形的熟悉,在怪物嘶吼与建筑崩塌的间隙中穿行,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的地杂货店。
店铺的橱窗早已粉碎,门歪斜地挂着,里面一片狼藉。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斧头,侧身闪了进去。
店内弥漫着灰尘、腐烂食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满是碎玻璃和废弃的包装。
特拉维斯目标明确,直奔店铺后仓和地下室。
幸运的是,地下室的门被一个沉重的货架堵住了,似乎之前洗劫的人嫌麻烦或者没发现。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消防斧撬开一条缝隙,挤了进去。
黑暗中,他摸索着找到了几个没被撬开的板条箱。
用斧头劈开,里面是罐装豆子、玉米粒、以及几大桶密封的饮用水。
收获很不错。
他还找到了一盒军用级别的能量棒和一个小型急救包。
特拉维斯迅速将这些东西塞进带来的大背包里,感觉心脏因为希望而加速跳动了几秒。
这些物资,省着点用,或许能支撑他和玛琳达的孩子们多活一两周。
就在他拉上背包拉链,准备原路返回时,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可辨的声响从地下室角落传来。
不是刮擦声,也不是嘶吼。
是……笑声。
“嘻嘻嘻……嘿嘿嘿……”
一种非常轻快的、像银铃般清脆的孩童笑声。
在这死寂、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室里,这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和不合时宜。
特拉维斯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转身,举起手枪对准声音来源的方向。
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扫过堆满杂物的角落。
那里,在一个破旧的木桶上,坐着一个小丑。
不是马戏团里那种色彩鲜艳、笑容夸张的小丑。
这个“小丑”穿着样式古老、有些褪色的、带白色蕾丝花边的滑稽服装,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脸颊上涂抹着过分鲜艳的红色油彩。
那猩红色的油彩从眼部直直的拉到嘴角,又像是泪痕,又像是狞笑。
它的嘴巴拉开一个永远上扬的、咧到极致的笑容,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某种非人的、如同腐烂柠檬般的昏黄色,没有瞳孔,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它手里拿着几个红色的气球,气球线缠绕在它苍白纤细的手指上。
它就那样晃荡着双腿,用那双非人的眼睛“看”着特拉维斯,脸上挂着固定不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嘻嘻……找到一个躲猫猫的大人。”
小丑的声音和它的笑声一样,清脆中带着粘稠感,像蜜糖裹着玻璃碴,“你不害怕吗?外面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特拉维斯没有回答,枪口稳稳地指着它,食指扣在扳机上,但内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恐惧?
经过药瓶怪、阴影杀手、增生肉瘤的连番洗礼,他的恐惧阈值已经被拉高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
恐惧?
早就变成了麻木……
眼前这个诡异的小丑,虽然看起来非常不对劲,但至少……看起来是“完整”的,没有那些恶心的肉瘤和触手。
相比之下,甚至显得有些“正常”。
不过,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在如今这个情况下,还有什么“异装癖”能手无寸铁的活到现在。
这玩意……估计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吧。
“无聊。”
小丑见特拉维斯毫无反应,手指逐渐扣在板机,只能夸张地撇了撇嘴,但那画上去的笑容依旧纹丝不动……
“又是一个无聊的大人。心里空荡荡的,像颗干瘪的核桃。一点都不……好吃。”
它从木桶上跳下来,动作轻盈得像没有重量。
特拉维斯依旧沉默,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东西……有智力,能交流。
而且,它似乎有着某种……挑剔的品味。
而看到小丑现在的模样。
自己暂时安全了?
它歪着头,用那双昏黄的眼睛打量着特拉维斯,特别是他空荡荡的裤管和紧握着手枪的手。
“你见过真正的马戏团吗?大兵先生?”
小丑突然转换了话题,声音变得如同梦呓。
“有会跳舞的大象,会吞火的狮子,还有从大炮里飞出来的人……砰!像烟花一样灿烂。”
特拉维斯依旧沉默,只是微微调整了枪口,确保瞄准它的“头部”。
他经历过太多战斗,知道越是诡异的对手,越不能跟着它的节奏走。
“可惜呀……”
小丑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装模作样的悲伤,“马戏团要关门了。旧的帐篷要拆掉,新的……游乐园就要来啦!更大!更亮!永远都是狂欢节!”
它挥舞着手臂,红色的气球随之飘动。
“你听到了吗?齿轮转动的声音……咔嗒……咔嗒……”
小丑侧着头,做出倾听的样子,“两个大轮子,就要……卡在一起啦!一个世界是,另一个世界是……嘻嘻……你猜是什么?”
它突然凑近了一些,尽管特拉维斯的手指已经压下了扳机的第一道火,它却毫不在意,那双昏黄的眼睛几乎要贴到特拉维斯的脸上,一股混合着廉价糖果和坟墓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
“当它们合上的时候……”
小丑的声音变成了诡秘的低语,“所有的游戏规则都要变啦!捉迷藏会变得……非常、非常有趣哦。现在的这些小打小闹……呵呵,只是开胃小菜。”
它后退几步,又开始轻盈地转圈,气球跟着它飞舞。
“我更喜欢和小朋友玩。”
它用歌唱般的语调说,“他们的心……是彩色的,是甜的,像刚出炉的蛋糕。你的嘛……唉,像放久了的硬面包,嚼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小丑停下脚步,再次“看”向特拉维斯,画出来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丝丝。
“快回家吧,大兵先生。把你的罐头藏好。派对……马上就要高潮部分了。到时候,希望你别还是这么……无聊。”
说完,它发出一连串咯咯的轻笑,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就像融入水中的颜料。
他手中的红气球“啪”的一声轻响,消失了。
最后,连他本人也彻底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股甜腻的气味,还在空气中残留了片刻。
随后,就一起消散在阴暗的地下室空气中。
只有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腐败气味,还残留了片刻。
特拉维斯站在原地,枪口依旧指着空处,过了好几秒才缓缓放下。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度的……荒谬和警惕。
那小丑的话他大部分没听懂,什么轮子、游乐园、规则改变……但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现在的混乱只是“开胃小菜”,更糟糕的、根本性的变化即将发生。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危言耸听。
也无法看清如今的局势。
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尽快离开。
他不再犹豫,背起沉重的背包,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安静地离开了杂货店,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赶。
街道似乎比来时更“安静”了,但这种安静透着死寂。
那些增生怪物的嘶吼和刮擦声似乎暂时消失了,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天空的昏黄色更加浓郁,几乎像是黄昏提前降临。
回到他居住的社区附近时,特拉维斯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到,社区边缘的几栋活动板房已经被破坏了,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那种暗红色的“血管”网络。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类似电路过载的焦糊味。
他更加小心地靠近自己的板房,幸运的是,他的房子看起来还算完好。
但他注意到,玛琳达家的房门大开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快步冲进玛琳达家。
屋子里一片狼藉,但没有人。没有玛琳达,也没有孩子。地板上只有几道凌乱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后门。
后门也被破坏了,门板上有一个清晰的、像是被巨大力量撞击的凹痕。
特拉维斯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感到一阵无力感。
他还是没能救下他们。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能保住自己或许就已经是奇迹了。
他回到自己的板房,重新用柜子顶住门,将补给藏好。
他坐在黑暗中,啃着能量棒,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某种低沉而规律的……
仿佛是巨大心脏搏动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他想起了小丑的话——“齿轮转动的声音……两个大轮子就要卡在一起了”。
也许那个诡异的小丑说的是对的。这场灾难,远未到达顶点。
人类所熟悉的一切,物理法则、社会结构、甚至生与死的概念,可能都会被彻底颠覆。
他摸了摸冰冷的枪身,又看了看角落里那柄沾着污血的消防斧。
在这个即将迎来“新游乐园”的世界里,这些旧世界的武器,还能派上多大用场呢?
特拉维斯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下一个“高潮”到来之前,他必须活下去。
哪怕只是为了见证,这出荒谬的末日戏剧,最终会以何种方式落幕。
他拿出半瓶水,小心地喝了一口,开始默默地检查武器,清点物资,为注定更加漫长的黑夜做准备。
窗外,低沉的心跳声似乎越来越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