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西洋自鸣钟发出细碎轻响,申时初的日光斜斜铺洒进殿内。
余少云小憩醒来,慵懒地斜倚在紫檀美人榻上,十根手指上精雕细琢的缠枝莲纹护甲,随着指尖若有若无的摩挲,折射出点点细碎金光。
她听罢宫女禀报萧浔与谢知意的行踪,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看来佳嫔是入了陛下的心了,前不久才赏赐了冰玉棋盘和棋子,今儿又特意将人召去倚云亭一起赏景。”余少云语调轻柔婉转,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拖腔,看似漫不经心,却将字字句句都咬得清晰,仿佛真的对萧浔宠爱谢知意一事毫不在意。
“娘娘,这佳嫔近来风头未免太盛,难道就这么由着她?”咏芬满脸怒色,语气中满是忿忿不平,眉眼间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
余少云轻轻嗤笑一声,挺直了原本慵懒的身子,“毕竟是夏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到底与寻常妃嫔不同。陛下宠她,何尝不是做给夏国看?就像那夏日的蝉,叫得再欢,能熬过整个夏天吗?”
她语气轻蔑,眼神却冷冽如霜,眼底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警惕的光芒,将她的真实情绪暴露无遗。
谢知意自踏入宫门起便深居简出,除了承宠,来启元宫请安,几乎不怎么与后宫众人往来,这般谨慎又疏离的姿态,像一团迷雾,让人捉摸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可是娘娘,和亲公主有五位。”周嬷嬷上前一步,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意味深长的暗示,“若陛下真在意那些藩属国,就不会连送两个和亲公主进冷宫,更不会冷落同样是和亲公主的婉贵仪。”
“奶娘说的对,陛下待佳嫔的确不同。”余少云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茶,茶汤微微晃动,倒映出她眼底转瞬即逝的冷芒。
一杯茶喝完,余少云才吩咐道:“吟芳,去把本宫新得的椒房暖息香,再备两匹碧罗银锦,一并送去清极院,就说是本宫赏她的。”
吟芳虽对主子的用意不甚明白,但多年侍奉养成的习惯让她立刻领命行事。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喊声,撕破了殿内的平静,“娘娘,皇后娘娘,奴婢要见皇后娘娘,奴婢有重要的事禀报娘娘。”
声音尖锐又陌生,一听便知不是周婕妤那个蠢货。
余少云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奶娘,去瞧瞧是什么人这般吵闹?”
周嬷嬷走出去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宫女跪在地上,脸一沉,冷声呵斥道:“你在那个宫里当差?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如此喧哗,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嬷嬷,奴婢在长门宫石官女子身边当差,奴婢名叫鹦鹉,我家小主三个月没有换洗了,今天午膳时呕吐了,求嬷嬷禀报皇后娘娘,为我家主子派一个太医去诊脉。”鹦鹉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红印。
周嬷嬷听到三个月没换洗,心里猛地一沉,这石官女子的运气这么好吗?刚被贬长门宫没几天,就发现怀孕了?还是说早知怀孕了,只是一直隐瞒,被贬进长门宫了,只好借此翻身?
“你等着。”周嬷嬷冷着脸转身进了殿。
把事情一禀,余少云的想法跟周嬷嬷一样,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这也是个有成算的人啊!”
“老奴觉得她有点小聪明,却不多,要不然也不会把自个送进长门宫了。”周嬷嬷眼神里满是鄙夷,不屑地道。
“不得宠的怀上了,得宠的没怀上,倒是有趣得很呢。”余少云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觉得这其中必是皇上做了什么手脚。
之前还担心佳嫔过于得宠,会威胁到后宫的格局,如今看来,所谓宠爱,恐怕也不过是帝王权衡下的假象罢了。
“娘娘,要让太医过去一趟吗?”周嬷嬷问道。
“让方太医去瞧瞧吧。”余少云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疲惫,“你也跟着过去。”
“是,娘娘。”周嬷嬷躬身应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阴森森地说道,“老奴定会仔细盯着,若是那石官女子敢耍什么花样,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周嬷嬷亲自去御医局宣召方太医时,吟芳带着人捧着赏赐,到了长春宫清极院,而谢知意则刚从丽景轩回来,正倚在榻上,小口啜饮着酸梅汤。
“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吟芳过来了,说是奉皇后的旨意来送来赏赐。”寒露匆匆进来禀报道。
“赏赐?”谢知意微微挑眉,神情透着几分疑惑,不逢年过节,又没什么喜庆事,为什么突然赏赐?
虽然满心疑惑,但她还是放下碗,优雅地起身去接赏赐。
“佳嫔主子万安。”吟芳屈膝行礼,声音清脆,“皇后娘娘口谕,佳嫔伺候陛下有功,特赏赐椒房暖息香一盒,碧罗银锦两匹。”
椒房暖息香!伺候陛下有功!皇后的暗喻再明显不过。
谢知意唇角微勾,眼波流转间尽是了然,“有劳吟芳替我向皇后娘娘道谢,不知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回佳嫔主子话,皇后娘娘并无其他吩咐,只是希望佳嫔主子能继续尽心尽力侍奉陛下,为后宫添福添喜。”吟芳言罢,便福身告退,带着随行的宫女们离开了清极院。
谢知意望着吟芳离去的背影,眸光清冷,淡淡地吩咐道:“寒露,将这香收起来,搁远些,至于那两匹碧罗银锦,仔细检查一下,没问题,就给我裁条裙子,其他的,你们裁夏衣穿。”
“是,主子。”寒露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周嬷嬷陪着方太医往长门宫去。
“嬷嬷,您总算来了。”守在宫门的鹦鹉神色慌张,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
“去看看你家主子。”周嬷嬷抬脚便走。
路过一处草丛时,一只野猫突然窜出。
鹦鹉猛地往旁一跳,惊叫道:“当心!”
走在她身后的周嬷嬷,却躲避不及,野猫利爪划过肩膀,疼得她闷哼一声。
“嬷嬷,您不要紧吧?”鹦鹉眼神躲闪,声音发颤。
方太医熟练地从药箱夹层取出纱布和外伤药,处理完伤口道:“兽爪所伤忌走动,嬷嬷在此等候,下官先去给石官女子诊脉,稍后再送您回启元宫。”
周嬷嬷无奈,只能看着鹦鹉带着方太医匆匆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