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延讥讽出声:“她这颠倒是非的能力倒是卓越。”
蓝岫这回脸上亦写满不赞同,呵斥蓝妙妙道:“公主金枝玉叶,是当今圣上的女儿,你以后说话时,过过脑子!”
公主怎会是弃婴?!
李霁敛了笑,一张脸难得的阴沉严厉:“你们苗疆如此恶意编排公主,损我皇家颜面,意欲何为?”
“误会,误会啊,”蓝岫连声解释道:“王爷,此女非苗疆人,所言所行,与我苗疆无关啊。”
“呵,”李霁嗤笑,“你不是说,你们苗疆不与外界往来吗?”
“是啊,”蓝岫倒是不慌不乱,“此女是两个月前误入我苗疆,受了伤,没有去处,才留下来养伤。”
他没有说明那伤并非入了苗疆所受,怕牵扯出十六年前的事情,自不会细说愿留她养伤的原因。
蓝岫心里已有了对策,忙连声表态道:“王爷息怒,老朽这就命人去将江云裳带来,交由王爷处置。”
“族长!”蓝妙妙还在为江云裳发声:“我们同云裳姐姐相处两月,她是何为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于她而言,与江云裳朝夕相处两月,她们样样合拍。
无论她想做什么,江云裳都愿意陪她,认可她所言。
会安慰她、鼓励她,永远温柔。
她们已然亲如姐妹。
江元音半点不恼,也不打算自证,与之辩驳,而是淡然的开口:“既然言灵蛊能让人说实话,一会江云裳来了,不妨对她用一用言灵蛊,同样的问题,蓝姑娘再问她一遍好了。”
她直直地看着蓝妙妙:“蓝姑娘,可敢一试?”
“有何不敢?”蓝妙妙扬声道:“若真是云裳姐姐撒谎,我愿与之一道受罚,向公主赔罪!”
江元音莞尔应下:“好。”
蓝妙妙自信满满,看向蓝萨莱:“阿爸,公主的问题问完了,你快给我解蛊,我这就去找云裳姐姐过来!”
蓝岫心塞不已,顿顿权杖,低喝道:“不用你操心,你安心在这待着吧!”
父女俩真是来讨债的!
一个两个尽想着破坏他的计划!
可这时江元音帮腔道:“蓝姑娘既想去,就让她去吧。”
一日相处下来,她已然看得清楚。
蓝岫看似是最配合、态度最好的人,但暗藏的心思最多。
而蓝妙妙看似冲撞冒犯,实则最真实,不会偏颇。
让蓝妙妙去接,自然比蓝岫派人去接更好。
江元音开了口,蓝岫不好再阻拦。
蓝萨莱给蓝妙妙解了言灵蛊,她利落地起身,银铃声叮叮当当。
蓝岫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趁机给心腹使了个眼色,再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顿了顿权杖,叹息道:“这丫头,毛毛躁躁。”
语罢,继续邀请江元音等人前去用餐。
主屋大厅。
铁炉生着火,美酒佳肴已经备好,连侍候的族人都换上了最隆重的衣着。
李霁坐在主位,江元音和齐司延就坐在其右手边的位置,蓝岫则坐在其左手边。
上的都是苗疆的特色菜肴,每上一道,蓝岫都会出声介绍。
菜肴上齐后,又有苗疆人献上歌舞表演。
厅内一片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色。
大家都心照不宣,仿佛刚刚蓝妙妙引发的事情,并未发生,却又在看向厅中的表演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大厅大口。
蓝妙妙何时领着江云裳过来呢?
每个人的心情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江元音没想过会在苗疆再次见到江云裳。
她倒是很好奇,江云裳和苗疆到底有甚渊源。
齐司延的想法要简单得多。
之前在潍城放过她,不过是觉得,她在李承烨身边,会过得生不如死。
没想到她会有逃脱的一天。
甚至还能在苗疆这样的地方,继续颠倒黑白,恶意编排江元音。
这样的事,他不想看到第二次。
那么今晚,他要她死。
蓝岫也在等着蓝妙妙把江云裳“带”过来。
他之前愿意她留在苗疆,撇去她算是有恩于故人,最重要的是,不想她将十六年前的事泄露出去。
所以,与其说是江云裳想留在苗疆,不如是他想她留在苗疆。
那么她永远没可能泄密,造成苗疆的麻烦。
没想的是,麻烦还是来了。
今夜,江云裳不出现在江元音等人面前,这个麻烦不会结束。
另一边。
蓝妙妙回到自己的住所,去寻江云裳。
最先蓝岫给江云裳安排的住所,是靠近后山的阿嫲家。
那位阿嫲年事已高,孤寡一生,无儿无女。
蓝岫让江云裳住在那,一来有空余的房子,二来可以和阿嫲有个照应。
江云裳欣然应了,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嫲的。
然而后来,她和蓝妙妙越走越近,两人似是相见恨晚一般的知己,每日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夜间都难舍难分。
蓝妙妙自幼没什么同龄的朋友,江云裳脾性与她如此贴合,这让她欣喜又新奇。
有一夜,她听江云裳谈及苗疆外的世界,听得入迷,便留她睡下。
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很快,江云裳便与她同吃同住,没再回过阿嫲那了。
自蓝妙妙被蓝萨莱呵斥带走,江云裳便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
生怕要出什么变故。
一听到叮叮当当的动静,立马起身迎去。
她将自己的小心思隐藏得很好,一脸关切地打量着蓝妙妙,心疼道:“没事吧妙妙?大祭司有没有罚你?”
她处心积虑两个月,同蓝妙妙成了密友。
“好姐妹”的戏码演了两个月,已经信手拈来。
“我没事,”蓝妙妙摇头,屋子都没入,直接牵住江云裳的手便要折返,“云裳姐姐,你快同我走吧!”
江云裳拉住她,不明所以地问:“去哪呀,妙妙?”
“去把真相说出来!”
江云裳压抑着不悦,停在原地:“妙妙,我不是说了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吗?先前和你说的话,你忘啦?”
“没忘,”蓝妙妙见她不肯走,没有瞒着,索性直言道:“但是来不及了,我已经说了。”
“什么……?”江云裳面色微僵,“你说什么了?和谁说了?族长与大祭司?”
“全部都说了,”蓝妙妙回道:“阿爸为了让我给那公主赔罪,给我用了言灵蛊,我没法隐瞒,你怎么告诉我的,就怎么说了。”
江云裳眉目里都是不解,呼吸微滞,问:“什么‘公主’?”
来得不是只有江元音与齐司延和珩王李霁吗?
哪有什么公主?
“就是你那个恶毒的养女姐姐啊!”蓝妙妙也是一头雾水,“我叫她‘侯夫人’还被族长骂了呢,说她是公主,一屋子的人都护着她,连族长和阿爸都……”
“她怎么可能是公主?!”江云裳反手抓紧蓝妙妙的手臂,面上的伪装快要被震惊、不甘与嫉妒撕毁,“江元音一个弃婴,一个冒牌货,她怎么可能会是公主?!”
她实在难以克制心内燃烧的妒火。
前世,她嫁给病秧子,一年就成了寡妇,被割舌流放,而江元音成了皇后!
这一辈子,她费尽心思和其互换人生,却在泉郡遭受非人折磨,如今躲在这穷乡僻壤,忍气吞声,结果齐司延病愈了,江元音却成了公主?!
连那目中无人的珩王李霁,也护着她?!
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江元音凭什么?!
江云裳抓得实在用劲,疼得蓝妙妙“嘶”地一声,皱眉盯着她:“云裳姐姐,你又开始不对劲了。”
白日里在防护林里时便是这样,一提及她那养女姐姐,她就像变了个人。
变得完全不像平日和自己相处的那个她。
“抱歉……”江云裳极力克制着情绪,松开手,演绎着小心翼翼的委屈与悲伤:“我只是……气愤难当,她坏事做尽,却变成了公主,而我……命运当真不公。”
她凄然一笑,眼泪落下。
“没事的,云裳姐姐,”蓝妙妙安慰道:“那公主自己说了,只要你肯在言灵蛊的作用下,当着大家的面,把她的所做作为再说一遍,就证明你没有撒谎诬陷,她就是个恶毒的坏女人。”
江云裳和蓝妙妙形影不离两个月,当然知道言灵蛊是什么。
中了言灵蛊,她只能说实话,再编不得谎言。
而蓝萨莱是什么心性,她亦了解,极其固执呆板的人。
既不可能护着她,也不似蓝妙妙好糊弄。
她没料到江元音摇身一变成了公主,她此番过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江云裳摇头:“我不去,他们会要我的命的。”
“不会的,你觉得命运不公,但有我陪你一起讨要公道,而且有言灵蛊作证,谁在说谎,一试便知。”
江云裳抗拒后退,眨眼掩饰心虚,继续寻理由开脱:“你也说了,她现在是公主,连族长和大祭司都护着她,又怎会有人帮我?”
这样的对话,其实白日里已经进行过一回。
当时蓝妙妙义气当头,不会去质疑她的话,可这回因为有言灵蛊,她仍旧推脱,便让她生疑。
她皱眉盯着她,质疑出声:“你为何不敢去?难不成,你才是撒谎的人吗?”
言灵蛊会让人实话实话。
她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