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听着魏太后的话,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杀意,再看着魏广荣淡漠模样,整个人突然一激灵,如同处于外间冰天雪地里,从头冷到了脚。
他敢在太后面前撕破了脸,敢拿魏家要挟太后,是笃定了魏家没了二皇子之后,魏广荣他们只剩他一条路可选。
魏家筹谋多年,为着皇位做了多少准备,他们总不可能真看着心血就此空耗,所以他觉得就算魏广荣和魏太后再生气,他们最终也只能选择帮他,
可是这一刻他却是不确定了。
眼前的二人,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魏家能走到今日,靠的也从来不是心慈手软。
魏广荣他们,是真的想要舍了他。
这念头一起,五皇子脸上再无半点刚才的张狂。
他眼神慌张起来,嘴唇苍白至极,整个人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魏太后就跪了下去:
“皇祖母,是孙儿有错,是我糊涂,我刚才只是太过害怕,才会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可我从来都没这些心思。”
“魏家是我至亲,母妃和我都要依靠魏家,我怎么可能真害魏家,也绝不敢要挟您。”
他朝着魏太后磕头,扭头又朝着魏广荣说道,
“外祖父,我知道我不该害了二哥,也不该做下北地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只是不甘心。”
“我只是想要搏一搏,想要替自己积攒一些资本,我想要让您和皇祖母也能看得到我,让你们知道我也能够帮的到魏家,能够让魏家得偿所愿,我也能比二哥做的更好。”
五皇子眼泪直流,褪去了刚才的怨恨和狂妄,如同真正十三、四岁的少年,脸上满是惊慌害怕。
他朝着魏广荣磕头,哭声道,
“我知道错了,求外祖父和皇祖母能饶我一回。”
五皇子砰砰朝着地上磕头,只片刻额间就见了血,他低低哀求着,不断说着自己错了,可是不管他怎么哭求,磕的头破血流,魏广荣和魏太后脸上都没有半点动容。
他们不是三岁小孩,能够走到今日都曾经历过太多事情,也太过清楚人性。
五皇子还不到十四岁,就能有今日心思。
他能面不改色将与他一同长大的兄长送入绝境,能毫不犹豫的利用魏家,能对自小便疼爱他的长辈心生怨恨。
他能对着他们作戏多年,刚才更是拿着整个魏家来要挟太后,那就算是今日他们放过他,饶了他一时张狂,他也未必会记得他们的好,将来但凡有半丝不睦,他都会心存怨恨。
五皇子居于末位时,需要魏家帮衬或许能忍耐,放在心里不显,可是等到将来他得势之后呢?
如果他真的登得皇位,他当真不会反过头来对付他们?
无论是魏广荣还是魏太后,他们都信不过五皇子,也不敢拿着魏家来冒险。
魏广荣沉声说道:“当不得五皇子这声外祖父,老夫也不敢认五皇子这般凉薄的亲人,至于魏家的前程,更是不劳五皇子操心。”
五皇子脸色煞白,猛地抬头:“皇祖母,孙儿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哀家。”
魏太后冷淡:“哀家不该心疼于你,明知道有了二皇子,却还将你养在跟前,让你见过太多东西之后心生野心,哀家更不该心软,让你早早接触政事,自以为能让你们兄友弟恭,携手朝堂。”
“你既然觉得哀家把你当奴才养,觉得魏家对你薄待,那从今往后,便由得你去,哀家和魏家绝不会问你半句,你想要如何都随你自己。”
“来人,送五皇子回去。”
虞嬷嬷也对五皇子觉得心冷、
太后娘娘自己没有儿女,这些年几乎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魏家人身上。
她的确是更看重二皇子,可是对于五皇子也是真心疼爱的。
她不愿意让五皇子沾染皇权,是因为二皇子比他年长近十岁,魏家不可能舍弃已经成年的二皇子,选择年幼的五皇子,也是因为二皇子在朝中已经成事。
景帝和太子日渐得权,魏家更因裴觎的出现接连受损。
魏家分不开第二份精力来扶持另一位皇子,也绝不可能让两位魏家血脉的皇子来打擂台,所以太后从来不曾提过让五皇子争夺皇位,更不准魏家给他任何希望。
只因为她不想要让他们兄弟二人互相残杀。
可是太后娘娘从来没有亏待过五皇子半点。
二皇子有的,五皇子也有,二皇子没有的,太后也会惦记着送他一份,二皇子要替魏家争权,所以太后对他严苛至极,行事稍有不对动辄便是训斥处罚,可是对于五皇子却是宽纵宠溺的多。
可如此之下,五皇子居然对太后娘娘如此不逊。
虞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心中也是替自家主子不值,上前对着五皇子时,也没了半点往日的和气亲善。
“五殿下,太后娘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寿安宫容不下尊贵如你,还请吧,奴婢送你出去。”
五皇子脸上乍青乍白,他看着身前虞嬷嬷眼底恼怒鄙夷,看着魏太后和魏广荣冷漠,忍不住拳心紧握:“皇祖母和外祖父,当真要如此狠心?”
魏太后丝毫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送他出去。”
虞嬷嬷上前去拉五皇子,被五皇子错身闪开。
虞嬷嬷脸一沉:“五殿下自重,别逼奴婢对你动手,若是您不出去,到时候奴婢叫来了寿安宫侍卫,丢的就是五殿下你自己的脸面了。”
五皇子被她的话说的心底一沉,见魏太后他们丝毫没有阻拦之意,显然已经是决意要舍了他了,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我走。”
他看着魏太后他们,低声说道,
“我知道皇祖母和外祖父不会原谅我,我害了二哥也是罪有应得,等出了寿安宫后,我绝不会再来打扰皇祖母,亦不会让外祖父为难。”
“定远侯知道北地灾情的事,父皇和太子也定然是知道了,若是事情被揭发,我会努力不牵连魏家。”
“只是听闻那皇城司刑狱有进无出,骨头再硬的人进去之后都得开口,若是将来孙儿落在那裴觎手里被他用刑,不小心吐露出当年盛家之事,也还请皇祖母和外祖父莫要怪我。”
五皇子说完之后,便不再迟疑,直接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身后的魏太后和魏广荣却是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