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韩助理把侯勇带进来,苗金旺转上钢笔的笔帽,爽朗地笑了笑,看着侯勇道:“小兄弟你好,我是苗金旺,本来小韩说你很年轻,我还不相信,现在一看,小兄弟果然是年轻的过分啊,难怪,只有年轻人才能有这么多新奇的想法。”
苗金旺不同于老一辈的企业家那么古板迂腐,只是一个开场白,就把二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如果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上放下心中的拘束。
“苗总才是老当益壮,后生晚辈要向您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侯勇微笑着颔首,态度不卑不亢,苗金旺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侯勇走过去坐下之后,苗金旺才笑着开口问道:“小兄弟,你计划书里写得太笼统了,虽然没有什么可行性,但是我还是很好奇,所以想请小兄弟过来,详细聊一聊。”
“苗总,其实我递交给你的计划书里,还是有很多可行性的。”
侯勇微微笑了笑,“在现在这个阶段,很多昔日辉煌的国营厂和国营企业,都在不可避免的走下坡路,纠其根本原因,是现在市场环境变化太快,而国企的结构臃肿,反应速度很慢,所以渐渐地跟不上市场节奏,最后只能慢慢被淘汰,苗总觉得对不对?”
侯勇没有当场接苗金旺的话茬,而是选择自己起一个新的话题,一番话说出来,苗金旺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色平静地端起有些掉漆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然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心中清楚,眼前这个少年人,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豫中公司从一个乡镇供销社走到今天,苗总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只不过虽然苗总在豫中公司的威望很高,可是要做一些决策或者改革,都会觉得束手束脚,对吧?”
侯勇一边看着苗金旺的脸色,一边微笑着继续道:“随着现在国家的发展,国内很多大型企业都在学习国外的经验,针对企业进行转型,豫中公司作为豫省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我觉得不应该把目光局限在国内,出口创汇其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没办法做,现阶段进出口的单子,都被有关部门把持在手里。”
苗金旺重重地叹了口气,侯勇点点头,道:“苗总,现在国家对于外商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苗金旺愣了愣,没有马上回答侯勇的话,国家对待外商,一向是抱有极大的热情,无论是政策还是土地,当地的有关部门只要能拉到外商投资,甚至连国营厂都能转出去。
“所以啊,我觉得要是有一个在国外注册的离岸公司,以运输贸易的名义,和豫中公司合作,那么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侯勇轻描淡写地说着,苗金旺却眼睛一亮,而侯勇仿佛没有注意到苗金旺的眼神,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有那么一位了解豫中公司的人,成立一个离岸公司,然后委托一个信托机构,以国际贸易的方式找豫中公司订货,在国外转一圈之后,再把这些原材料卖出去,等到单子的货物吞吐量足够大之后,离岸公司再申请控股豫中公司,是不是也可以?”
“而且这种离岸公司还不好查,反正这种出口转内销的操作,现阶段应该没人懂吧。”
侯勇好像一直都在自说自话,而苗金旺却彻底听懂了侯勇的意思,他心中也很清楚,这个年轻人一定是看到了自己现阶段的困境,包括这次对明年全国代理的招标,苗金旺也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有分量和背景的人合作。
只可惜,之前会议室里的人都只想着怎么给豫中集团让利,然后报低标的,却没有一个人能给苗金旺提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思路。
而侯勇,直接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前世,这位一手创办豫中公司的苗总,也是早就看到了豫中公司将来注定会走到死胡同里面,国家完全控股,他想要做任何决策,都需要层层上报,很难跟上市场的变化速度。
还有相关的人才引进,普通人才自然可以给高薪,价格过高,只要苗金旺出面倒是也能解决,但是特别的高精尖人才,人家要的是股份,跟着苗金旺打天下的几个老人,无一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苗金旺也不止一次的想要让有关部门的领导让出一部分股份给自己的团队。
可是这件事一直都在被拖着。
今年年初的时候,豫中公司就发生了两名高级人才出走的事情,其中一人更是被国外一家材料公司高价挖走,开出的价格,是在豫中公司的一百三十倍,老友分别,苗金旺痛心疾首,但人往高处走,他手里没有股份,哪怕是挽留人家,苗金旺都开不了口。
五年之后,苗金旺争取股份失败,豫中公司也有两笔大单接连被后起之秀和一家合资外贸公司截胡,公司里趁机有人攻讦苗金旺,这个一手把豫中公司从一个供销社坐起来的老总,就那么干脆地直接退休了,甚至连退休金都没要,以后再也没过问一句豫中公司的事情。
一直到九十年代改革,豫中公司进行股份制改革,后来被外资收购,这个原本有希望成长为国内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的豫中公司,就慢慢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小兄弟很厉害,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苗金旺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拍了拍侯勇的肩膀,“这个假如,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我觉得,这个故事可能会慢慢变成现实。”
“让故事变成现实,本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事情,就像我们国家的很多震惊世界的发明,不也是从纸面数据,一点一点变成现实的吗?”
侯勇摊了摊手,苗金旺笑着点了点头,“小兄弟说得没错,这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讲故事的人,其实也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