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敲打着咸阳宫新落成的观微殿。
萧烬羽站在殿内,面前摆放着数枚待核验的丹药,殿外三百黑甲卫士甲胄相击的轻响,隐约飘入殿中。
“灵能储备稳定在百分之三十二。”沈书瑶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嬴政对徐福的迟迟未归已显焦躁。咸阳的方士们昨日献上了新的海外仙山舆图。”
萧烬羽指尖轻抚黄铜窥微镜。徐福的离去留下权力真空,新的竞争者早已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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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正刻,钟鼓齐鸣。
咸阳宫大殿上,百官肃立。嬴政端坐御座,目光扫过群臣,眉宇间凝着挥之不去的疲惫,额角的钝痛让他对争论愈发不耐。当议及边备时,他不自觉地用指节用力按压太阳穴。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方士出列伏地:“齐地臣等,拜见陛下天威。”他是徐福离开后,方士集团在咸阳推举出的新话事人。
“尔等又有何说?”嬴政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徐福入海已近半载,音讯全无。”
“陛下圣明。”老方士抬头,姿态恭敬却不失气度,“徐君侯求仙山乃正道,臣等不敢质疑。然海上风浪莫测,臣等愿为陛下准备后路——若徐君侯功成,则双喜临门;若其遇阻,陛下亦不失先机。此乃万全之策。”
侍立一旁的赵高微微颔首:“陛下,老先生思虑周详,确是老成谋国之言。”
“北境匈奴窥伺,边备尚缺,岂能再为虚无仙事耗国力!”蒙毅大步出列,声若洪钟。
李斯随后出列,语气沉稳:“陛下明鉴。徐福既遣,当待其果,轻易改弦更张,恐失朝廷威信。”
嬴政眉头越锁越紧,钝痛让他对冗长争论极度不耐。就在这时,萧烬羽从容出列:“陛下,臣有一策,或可解当前之困。”
“讲。”嬴政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徐福君侯所求乃长远之功,陛下之忧在边患未平、国用吃紧。”萧烬羽恭敬奏道,“臣近日以窥微之术研得锻造新法,可使兵甲坚利倍于往常。若以此法改良军备,可用更少之资成更强之军——既固国安邦,静待徐福佳音,亦无需因边备裁撤仙事。陛下与诸位若存疑,臣请旨,令蒙将军取武库之器与臣改良之器相较,立辨真伪。”
“国师精于物器,令人赞叹。”老方士微微摇头,脸上带着悲悯,“然仙道贵生,超越凡铁。陛下所求乃与天地同寿之功业,若心神为金石铁器所困,恐与仙家清静无为之道相悖。”
“清静无为挡不住匈奴铁骑,亦护不住大秦社稷!”萧烬羽声音清晰传遍大殿,“陛下扫灭六国,靠的是法令严明与兵甲之利。稳固江山、安居百姓,才是通往一切大道——包括仙道——的根基。根基不固,纵有仙缘,亦如沙上筑塔。”
嬴政猛地一拍案几,额角青筋暴起。萧烬羽提出的立即可行的“实策”,成了混乱朝议中唯一清晰的方向。
“够了!”他强压痛楚,目光如电,“萧卿所言乃实策,老先生所论乃远谋。蒙毅,着你与国师共督兵器改良之事,立见成效。老先生,朕准尔等在咸阳参详仙事,一应所需由少府酌情供给,待徐福有消息再议。”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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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意外突生。
为准备东巡祭天,那名被沈书瑶监测到状态异常的内侍,正捧着传国玉玺锦盒行进。或许是连日劳累与紧张,他脚下猛地踉跄!
“砰”的一声脆响,锦盒坠地,盒盖弹开,和氏璧雕琢的传国玉玺滚落出来,在地面弹跳了一下。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内侍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赵高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翼翼捧起玉玺,只一眼便扑通跪倒,声音凄厉:“陛、陛下……玉玺!螭虎纽下,有、有一道裂痕!”
“什么?!”嬴政猛地站起,一把夺过玉玺。那道细微却刺眼的裂痕,如同天罚印记刻在螭虎足下。他脸色从铁青转为暴怒赤红,眼中杀意沸腾:“拖下去!车裂!夷三族!”
“陛下息怒!此乃天示预警啊!”老方士伏地高呼,“需即刻斋戒沐浴,臣等开坛作法上达天听,或可平息天怒……”
“弥补?”嬴政将玉玺重重顿在御案上,声如雷霆,“你能让这传国玉玺恢复如初吗?!”
老方士匍匐在地,汗出如浆,再不敢言语。满朝文武屏息垂首,面无血色——修复国本神器,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窒息的死寂中,萧烬羽平静的声音响起:“陛下,或可容臣一试。”
举座皆惊!
蒙毅忍不住低声提醒:“国师,此事关乎国本,非同儿戏!”
嬴政充血的双目死死盯住萧烬羽,一字一顿:“你,有几分把握?”
“若陛下允臣全权处置,于观微殿内静施仙法,并由蒙将军亲率甲士护卫隔绝内外,臣有十成把握。”萧烬羽从容应答。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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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微殿被蒙毅麾下精锐黑甲卫士围得水泄不通,殿内只余萧烬羽一人。
他将玉玺置于窥微镜下:“书瑶,启动最高精度扫描,分析损伤结构与矿物成分,准备纳米修复凝胶,同步扫描螭虎纽完整三维纹路。”
“指令确认。扫描中……灵能储备下降至百分之二十八,启动纳米沉积与原子级雕琢程序。”
窥微镜基座透出一道极淡的银芒,将玉玺包裹其中,基座上的青铜纹路随能量流动缓缓亮起。
一个时辰后,殿门开启。
萧烬羽脸色苍白,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托玉玺走到嬴政面前。
嬴政几乎是抢过玉玺,对着光线仔细察看——裂痕消失无踪!螭虎纽足下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更莹润,纹理更清晰流畅!
“神乎其技……真乃神乎其技!”嬴政脸上写满震撼与狂喜,“完好如初,宝光更胜往昔!这绝非人力可为!”
“此乃窥探微观至极,洞悉万物本源后所能行之事。”萧烬羽微微一礼,声音略显疲惫,“陛下,这便是臣之道。”
在场的方士首领目睹此景,脸上血色瞬间褪去。老方士身形微晃,几乎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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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嬴政单独召见萧烬羽至偏殿。
药香弥漫的殿内,他靠在榻上,脸色复杂:“萧卿,今日多亏了你。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有劳陛下挂心,此法耗神颇巨,休息片刻便好。”萧烬羽为嬴政探查后献上药剂,递药时手腕微晃,药瓶险些脱手,“陛下之症仍属气血淤滞。此药需连服七日,请陛下先令侍医夏无且查验。”
嬴政接过药瓶,沉默片刻:“你觉得这些方士如何?”
“徐福沉稳,方才那位老先生机辩。”萧烬羽谨慎应答,“然徐福既已奉旨出海,满载陛下厚望。若此刻另立新章,恐其心生惶惑、携众远遁,陛下便人财两失,反为不美。不若静观其变,以示陛下用人不疑之德。”
嬴政瞳孔微缩,显然被“人财两失”触动。他凝视萧烬羽:“朕知道了。你且好生休养,兵器之事,朕皆寄望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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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宫殿,萧烬羽脚步虚浮。
郑衡上前扶住他:“先生,您没事吧?今日之后,陛下对您已是深信不疑。那些方士离去时,面如死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萧烬羽稳住身形,望向巍峨宫阙,“经此一事,赵高与那些方士,怕是要同舟共济了。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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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观微殿内。
萧烬羽靠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书瑶,报告状态。”
“灵能储备恢复到百分之十八,纳米单元过载,需要十个时辰冷却。机体处于虚弱状态,建议深度休息。同时监测到方士集团与赵高门下接触频率显着增加,能量信号活跃。”
“继续监测。”萧烬羽闭上双眼,“看来,他们不会给我太多恢复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