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江城的两位姑娘这几天安静得有些反常。
虽然每天在群里依旧会闲聊几句——这本是常态,但夏禹总觉得...这份闲聊底下透着些不寻常。
没有柳熙然咋咋呼呼的刷屏,连唐清浅的发言都格外简洁,这种刻意的低调反而让人心生疑窦。
直到周五晚上,群里的消息才揭开了谜底的一角。
曦阳:夏禹!明天和顾雪千万别骑电动车来学校!有惊喜!
紧接着,连唐清浅也罕见地附和了一句:
唐清浅:听她的。
无论顾雪和谢夭夭在群里怎么追问,柳熙然都守口如瓶,只回以各种神秘兮兮的表情包。反倒是夏禹心念电转间,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周六早上,他难得地和顾雪一起打车去了学校。
顾雪似乎也渐渐适应了周考的节奏。当初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周考难免紧张,最近这两次考下来,她自觉心态放松了许多,答题也越发从容。
考试结束,两人并肩站在校门口。顾雪微微歪头,看着身旁气定神闲的夏禹,轻声问:“我们怎么回去?”
夏禹含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终于揭晓了谜底:“我猜...是某人的驾照终于拿到手了。”
“啊?”顾雪小声惊呼,随即反应过来,“那熙然姐和清浅姐是开车过来...”
她的话音未落,一辆熟悉的轿车便缓缓停在了稍远处。
“嗯?”夏禹看着这辆车,微微挑眉,心下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会是唐秋陪着两个新手过来。
他牵着顾雪的手走向车旁,俯身看向副驾驶座,语气带着些无奈的亲昵:“妈...怎么是您?”
他真的以为是劳模唐秋,直到看到自己母亲的车。
“怎么?”叶玉玉坐在副驾上,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故意板起脸,“见了你娘还不高兴?”随即,她脸上绽开温暖的笑容,目光越过儿子,落在顾雪身上,语气立刻变得无比柔和,“哎呀,我们小雪考完试啦?快上车,累坏了吧?”
顾雪跟着夏禹坐进后排,目光好奇地投向驾驶座。只见唐清浅正一脸淡然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姿势标准得像是驾校宣传海报。
“清浅姐?”顾雪有些惊讶地唤了一声。
“嗯。”唐清浅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静无波,努力维持着惯有的冷静,“柳熙然开了前面两个小时的高速,现在在家休息,剩下的路程由我来。”
她尽量让自己的陈述显得客观而平常。
叶玉玉笑眯眯地回头补充道:“正好,熙然和清浅不是刚拿到驾照嘛,兴致高得很,说要开车来淮州练练手。我想着反正本来也计划要过来看看你们,这次就当陪练,坐在旁边看着她们开,我也乐得清闲,不累。”
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顾雪身上,继续说道,“娟子前几天联系我了,说京城那边一切都好。我们几个,现在经常在群里聊天呢。”
“几个...人?”夏禹心里咯噔一下,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看向母亲。
叶玉玉意味深长地瞥了儿子一眼,轻描淡写地报出名字:“我,娟子,还有婉容。”
“哈...哈哈...”夏禹只能干笑两声。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唐清浅正透过后视镜看他,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短暂交汇,唐清浅却立刻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夏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几不可察的微妙神色。这姑娘...难道在和柳熙然的“较量”中...已经占了上风?
“最近学习紧,没什么假期,”顾雪的声音适时响起,没有注意到两人短暂的视线相触,“等放假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回京城看看。我平时也和妈妈经常通电话。”
“嗯,我知道,她跟我说了...”叶玉玉慈爱地回应,接过了话头。
车厢内,话题暂时由叶玉玉和顾雪主导,聊着家常里短,气氛温馨。唐清浅则大部分时间保持着沉默。
只是在她被问及时,才会简洁地应上一两声,其余时间都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前方的路况,白皙的手指稳稳搭在方向盘上,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
她对这条路早已烂熟于心。或者说,淮州几乎快要成为她的第二个家。从城南的这个家出发,无论是周边的公园、常去的商场、淮州一中,还是那条熟悉的步行街,每一个拐角,每一处红绿灯,她都了然于胸。
车子最终稳稳地倒入车位,精准地停在划线区域内。叶玉玉率先推门下车,顾雪也跟着下去,母女俩很自然地并肩走在前面,低声说笑着朝单元门走去。
唐清浅因为需要完成熄火、拉手刹等一系列操作,稍微耽搁了些时间。夏禹自然留在原地等着她,直到她终于拔下钥匙,推开车门站到他面前。
“唐小姐开车水平很高,一路平稳顺畅。”夏禹含笑开口,试图用赞美打破这略显凝滞的气氛。
唐清浅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清冷得像初融的雪水,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接话。
“怎么了?”夏禹微微一怔,心下已然明了——看来她是真的“赢”了柳熙然,或者说,想通了关键。
其实这并不难猜,只是当时她被柳熙然那笨拙的掩饰带偏了思路。间隔将近一周,以唐清浅的聪慧,足够她回过味来,将所有蛛丝马迹串联成清晰的真相。
“夏禹,”唐清浅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虽然柳熙然那个笨蛋到现在还死咬着什么都不肯说,但我大概...不,是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她顿了顿,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我只是没想到,她的‘耐力’...能这么好,也这么主动。”
这话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并非纯粹的嘲讽,更像是一种基于新认知的、冷静的评估。
夏禹没有说话,依旧秉持着“裁判”的中立态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赢不赢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唐清浅微微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像冰冷的丝绸拂过耳畔,“但是你...夏禹,我们之间的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算。”
夏禹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所以,”他试探着问,“你这是准备...行使你‘赢来’的‘奖励’了?”
“那不算。”唐清浅断然否定,双臂优雅地环抱在胸前,“我会让她亲口承认,心甘情愿地认输。那一刻,我才算真正赢了。”
她的目光锐利地锁定他,“但是对你...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家里可是全员到齐...”夏禹无奈地提醒她当下的处境,试图让她稍微冷静。
“这不是我需要操心的问题。”唐清浅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决绝,“夏禹,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我不需要你去猜测我生气的原因,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因为,我不是第一个。”
夏禹抿紧了嘴唇,试图理解:“通常不都是..男方会比较在意这个...”
“不,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唐清浅打断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在迈步前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淡然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某种压抑已久的、炽烈而危险的情绪,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到时候..我们在床上聊。”
卧槽...
夏禹被这句直白而充满暗示的话彻底震撼在原地。这姑娘是真的动了怒,甚至连这样近乎“宣战”的言辞都说了出来。
他丝毫不怀疑唐清浅的行动力,她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但是眼下...家里不仅有柳熙然、顾雪、谢夭夭三个姑娘,还有自己的母亲叶玉玉坐镇。
这...是什么概念?
简直是在雷区边缘疯狂试探!
夏禹看着唐清浅决然离去的清冷背影,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仿佛已经预见到未来暗流涌动的日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叶玉玉和顾雪进门时特意留了门。走进温馨的玄关,便听见客厅里传来柳熙然清脆的笑语声。
她正和叶玉玉说着什么,谢夭夭坐在一旁眉眼弯弯地听着,顾雪则刚换好家居服从卧室出来。几人见他们上来,目光齐刷刷地投来。
“夏禹!”
柳熙然第一个扬起灿烂的笑脸,毫不掩饰地挥手,“想我没?”
这话问得直白大胆,但在眼下这个早已坦诚相待的家里,似乎也没什么需要遮掩的了。
“嗯,”夏禹一边换鞋一边走过去,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的调侃,“前几天确实比较想,现在嘛...还好。”
“现在只是‘还好’吗?”柳熙然立刻鼓起脸颊,不满地瞪他。
“总要把想念分一点给清浅吧?”夏禹将话题引向一旁的唐清浅,试图将那份属于她的“关注”自然而然地归还。
唐清浅正将车钥匙挂在玄关的木质挂钩上,闻言动作未有丝毫停顿,声音平静无波:“妈,车钥匙我放这里了。”
“好,辛苦了。”叶玉玉笑着应道,目光在几个孩子之间流转,带着了然与慈爱,“晚饭夭夭快准备好了,正好一起吃。我后天周一还要赶回去,今晚大家都早点休息。”
“这么赶啊?”顾雪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不舍。
“知道你们在这儿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在这儿,你们反而拘束,不是吗?”叶玉玉笑着说道。“不然我儿子刚才能这样回应熙然?”
“哪有..我还想着让妈妈给我开家长会呢...”谢夭夭放下手中的东西,凑到叶玉玉身边软声撒娇。
唐清浅端着水杯,步履轻盈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很自然地融入了这份家常的谈话氛围中,仿佛刚才在楼下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
只是她偶尔投向夏禹的眼神里,那抹清冷中夹杂的复杂意味,只有他们二人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