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断在了金水府,永和江的尽头。
探子们顺藤摸瓜,本跟的好好的,在永和江的尽头下了船,跟着那些运送人的车马。
原以为可以查到源头,不料却在半路遭到截杀。
他们去的人不多,且殿下下过令,遇到危险立刻撤退,便立刻撤走。
即便如此,却还有三个铜板丢了性命。
“对方有备而来,似乎是自金水府开始,便一路有眼线跟着,我们这才暴露......还请殿下责罚。”
盛昭明长叹一声,“你们为本宫做事,辛苦了,先在营中休息,牺牲的人......我会让古一送来抚恤,你们帮着安置一下。”
“是。”
挥手让众人出去,古一红着眼,“出去的都是好手,居然一下折损这么多,对方......”
盛昭明沉默良久,“不用再继续查了,有启文的信在,我心里也有数。本是想要彻底查清后告知父皇,而今我也只能写信随便一提,真相让他人家去查。”
总不能他在北地苦哈哈的,还要损兵折将去查南边的事,让陛下去吧。
身为皇帝,也该尽尽责任。
言罢,盛昭明提笔写信。
写完第一页,他越想越气,从第二页开始抨击青其府的官员们,从小卒小吏上到县丞县令,知府,巡抚,乃至朝堂上的百官。
洋洋洒洒,骂了八页。
底下的村落出了这么大的事,层层官员居然没一个发现的。
当年那场大山火,不该烧死任何一个百姓,该把这群蠢货全都烧了......
......
很快,天佑帝就收到了来自北地的疾信。
虽不是八百里加急,但是儿子命亲信送来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只是等他打开看完,眉头却是紧锁。
小五信上所言......
年纪大了,他不知不觉也开始重视亲情起来,小五信上没有明言,可字字句句却都指向他的皇弟,康亲王。
年纪大了,他对亲情越发重视,一时之间,心中百转千回,心绪万千。
沉默半晌,将这一页信纸折好。
他会命人去查。
而后,他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却是一脸尴尬。
屏退左右,他将余下信纸给王茂看,还问道,“王茂,你怎么看?”
王茂:“......”
他能怎么看啊,你们父子之间吵架可别带上我。
天佑帝摸着下巴,“你说他这句,是隐晦的骂朕还是骂老四?”
王茂垂着脑袋,“奴才不敢揣测太子殿下的心意。”
“你大胆的说!”
“奴才真不知啊。”
“朕看,你现在也是越来越滑头了。”
“罢了罢了,朕不与他计较。”
天佑帝放下信,道,“你说,是不是前儿老五回来要钱,朕没给,他借着这由头骂朕?”
上之失察......
这“上”到底说谁?
王茂眨眨眼,“太子殿下怎会冒犯龙颜?”
“哼,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依朕看,他就是故意的。”
想了想,天佑帝又道,“要不,朕再给他漏点银子?但......”
“成天要钱,这习惯得改改,这一松,下回他还敢这样跟朕写信!”
王茂笑着装聋作哑。
天佑帝来回在殿中踱步,“大钱朕没有,只能给他点小钱,这次陆家那两兄弟都过了乡试是吧?”
“王茂,你去私库选几样东西,送到安府,让安玮给他老子带去。”
王茂讶然,这弯弯绕绕的,送东西还能这么送?
天佑帝轻咳一声,“朕前几回连新科状元都没赏赐,也不好大费周章。”
省的被人从背后议论。
心意到了就行。
陆家兄弟会给写信告知老五的。
“是。”
王茂觉得,陛下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前几回宗室宴席,好几个皇室之人暗戳戳的讨要东西,陛下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了。
被人知道特意赏两个举子,对谁都不是好事。
等王茂出去办差,天佑帝立刻招来了张铎。
“你点几个人去宁阳府,好好查查康亲王府,尤其是他的腿,看看到底好了没。”
“是。”
目送张铎离开的背影,天佑帝的思绪顺着门槛落到了墙角的梅树上。
梅花还未开,他的记忆却回到了年少时的梅林之中。
那会他只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盛恒,年方十五,而他的小弟弟盛悕才五岁,才开蒙。
盛悕活泼好动,总是甩脱宫人,在假山缝隙里乱钻,要么就手脚并用爬上梅树,使劲摇着花枝,撒下一场花雨。
那日,他因被夫子责骂,心情不好,便走到梅林边上,倚着一株老梅悄悄背书。
才背了几句,就听见一声惨叫。
盛悕从后头的假山上摔下来了。
下身都是血。
他被唬得不轻,抱起盛悕就往太医院跑。
可盛悕的腿还是折了,自那以后,他便再也站不起来。
事后盛悕哭着道,他是想从假山上绕到梅树上,想给他下一场“梅花雨”。
却不料一脚踩空,从假山上摔下来......
“陛下,奴才选好了,您给看看?”
天佑帝回过神,就见王茂笑着捧了两方砚台,“您瞧着,这两方古砚台如何?奴才记得,这还是康亲王去封地第一年送的。”
天佑帝眸光闪了闪,伸手在砚台上抚了抚,“存放的不错,这么久了,看着还是这般大气,就送这个。”
陆家那两兄弟都是文雅人。
尤其是那个小的,跟着安行,定是将他矫情喜雅物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普通的砚台人家看不上,甚至自己也能制出来更好用的。
唯有这古砚台,还能入那小子的眼。
“那奴才就着人包好送去安府了。”
“嗯,去吧。”
天佑帝顿了顿,“老四和卢家女如何?在庄子上可安分?”
自盛昭明上回在玉泉宫中毒后,天佑帝就下令将这对夫妻挪到了宫外一处皇庄中。
不仅派兵日夜把守,日常起居也有专人看着。
王茂闻言,却是忽然跪下。
“奴才有罪。”
天佑帝诧异,“你何罪之有?”
“皇四子日日都要求见陛下,奴才见前几回您都拒了,且心情欠佳,后头的求见,奴才就没到您跟前提。
前几日,皇四子没提要见陛下,只说腹痛难忍要太医去看诊,奴才私做主张让太医院院正安排了一个擅治腹疾的太医过去。”
天佑帝嗤笑一声,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你做的很好,朕可不耐烦见他。动不动就腹疼,少吃点不该吃的,不就没事了?”
正说着呢,就听见外头道,“陛下,太医院院正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