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有点慌了,动作稍微大了点,蹭到了身边的人。
“唔...”
旁边被吵到的矿工哼唧了一声,不满地嘟囔,
“新来的,你搞什么,还不睡觉,等天亮有得你累的。”
豆子本就心焦如焚,此刻也顾不上礼貌,凑过去问:
“大哥,打听个事,你认识一个叫阿炳的矿工吗?大概二十出头,长得、呃、挺精神的。”
矿工被吵醒,有点烦躁,只是听到阿炳的名字,稍微清醒了点。
要说矿上的刺头,头一个就是阿炳,这可是敢和狗爷顶牛的人!
“阿炳啊,知道,咋能不知道呢。”
小豆子心中狂喜,赶紧追问:
“他在哪?他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阿炳?”矿工翻了个身,背对着豆子,
“他晚上被黑狗爷叫进矿里探路了,塌方的矿洞,到现在都找不到的话...”
“怕是死里边了。”
豆子耳朵嗡嗡作响,只剩下“死里边了吧”不断循环。
炳哥...死了?
那个笑起来一脸痞气,看着混不吝其实最讲义气的炳哥死了?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过了好一会才磕巴着问:“不可能,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矿工像是被问翻了,怼道:“骗你?骗你有个蛋用!说死了就死了!在这里,不光他会死,以后我、你,都他妈会死!”
豆子跌坐在大通铺上,死死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不要钱的往外涌。
他拉开被子,把头死死埋进去,小身子不停的抖。
“呜,呜呜...”
骗子!都是骗子!
说好要带老子吃香喝辣的!说好要做大做强的!
黑矿!是黑矿的人杀了炳哥!
被子下面,是双攥死的拳头,痛苦的小兽暗暗在心底发誓,
豆沙了!老子要把你们这些王八蛋全豆沙了!
有一个算一个!给炳哥偿命!!
臭被子里,小豆子哭得撕心裂肺,脑子里一会是炸药,一会是火烧,反正是要把黑矿里的人都干死,给炳哥陪葬!
外面突然的杂乱打搅了豆子的艺术。
只听外边步伐匆匆,像是有上百号人集结。
事实也是如此。
王管事不止召集了矿上的管事,连石头村的后生们也被叫起来。
队伍前面,还有三条土狗焦躁地来回踱步,喉咙里不停发出低吼。
“都给我听好了!”王管事紧了紧外套,拿喇叭喊道,
“矿上有几个煤黑子,杀了咱们的人跑出去了,手里还有家伙,现在就在山里躲着!”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骑摩托的,沿着山脚能走的路,给老子来回扫!”
“步行的,自己分组,分片往山上搜!狗都牵上!每组必须保证有两杆土炮!”
阴冷的目光扫过人群,“找到人,别留手,谁他妈敢偷奸耍滑,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
很快,所有人分布出去。
......
几里地外,山脊侧面。
阿炳九人的处境,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后半夜的山林,寒风刺骨,直往骨头里钻。
雾气和寒露更是浓得化不开。
每走一步,都跟淌水似的,每一个人裤腿是干的,湿透的内衣贴在皮肤上,抽走身体本就不多的热量。
阿炳也快到极限了,眼皮越来越重,四肢发麻,就快失去知觉。
他不敢停,这鬼天气,停下来只会更糟。
人要是失温,就真的爬不起来了。
“呵...呵...”老杨不停呼出白气,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栽去。
王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老杨的胳膊。
他自己的状态也不行,脸色青白,嘴唇冻得发紫,明摆着硬撑。
“炳哥,”他看着阿炳的背影,忍不住开口,“不能再走了。”
“再这么耗下去,不用他们追,今晚咱们就得交待在山里。”
阿炳转身。
借着矿灯,能看到兄弟们脸上都结着白霜,嘴唇发紫。
确实,不能再走了。
照这个状态,最多再撑半小时,队伍里准有人倒下,当务之急,是找个挡风的地儿过夜!
阿炳咬了咬牙,手脚并用往高处爬。
好不容易攀上岩坡,夜色中,他隐约看到前方山壁下,好像有一处凹陷,像是个山洞。
“前面有个洞!”他朝下面喊,“都打起精神来,撑到那就能生火睡觉了!”
萎靡的眼重新燃起光亮,九人互相搀扶着往山壁下挪。
阿炳在前引路,王莽提着矿灯仔细探查。
天无绝人之路,看到的确实是个浅岩洞。
山洞不深,里边除了碎石和干苔藓,倒也没什么野兽的痕迹。
这节骨眼上也没什么可挑的,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已经是老天开眼。
“就在这儿凑合一晚。”阿炳拍板,“王莽,陈时,去找点干柴,这鬼天气,没火不行。”
两人挣扎着爬出山洞。
好在是冬天,枯枝败叶随处可见,没多久就抱着两捆干柴回来。
生火倒是简单,不用钻木引火,阿炳兜里有死鬼的烟和火。
“咔嗒”一声,火苗窜起,点燃树枝。
阿炳又添了几根粗柴,火势渐渐旺起来。
九个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冻僵的身子终于找回些许暖意,算是活过来了。
一伙人一个挤一个,总算能眯一会。
......
天,蒙蒙亮。
火堆早已熄灭,阿炳抖了两下,被冻醒了。
睁开眼睛,好家伙,基本都醒了,每个人嘴唇干裂,肚子不停的叫。
他长叹一口,不禁觉得当老大真的好难啊!
要找落脚地,还得找吃找喝,活得和他妈的保姆似的。
这辈子都不想当老大了,人家只想当越哥手下的小废物好伐。
没办法,当一天老大管一天的事,他强撑着安排,
“都起来找找看,有什么能垫肚子的,吃完立刻走,不能停。”
八个人分散出去,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点抗冻的野菜和不知道叫啥的草,只是没找到水。
没有水,没有锅。
只能在还有余温的灰烬上随意燎两下,塞进嘴里生嚼。
味道着实是不咋地,但是能怎么办?人要活着!
看着兄弟们都吃完了。
阿炳撑着膝盖站起来,眼前一黑,缓了好一会,才好些。
他出洞辨认了一下方向,抬手指向林木更显茂密的山脊,
“沿着这里走,别下山。”
九人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