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到萧文华的话,文春林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变了调:“死人?老领导,您是说……要让光明纺织厂的闹事过程中,出人命?”
萧文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可怕:“只有死人,才能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有死人,才能让舆论哗然,让沈青云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就算沙瑞明和刘汉生想保他,也保不住。一个连社会稳定都维护不了,还间接导致人员死亡的人,怎么配当汉东的省长?”
文春林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他看着萧文华那张平静却狰狞的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一直以来被他视为靠山的老领导。他知道萧文华狠辣,但没想到他竟然狠到这种地步,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草菅人命。
哪怕他自己也曾经让赵玉明把李娟灭口,可真的当自己陷入赵玉明那个地步的时候,文春林的感受还是不太一样。
人其实就是如此,很多事情,板子不打在自己的身上,是不会知道的疼的。
“老领导,这太冒险了。”
文春林的声音带着犹豫,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要是事情败露,我们都得完蛋!”
“败露?”
萧文华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毫不客气的说道:“只要做得干净,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光明纺织厂的职工本来就对现状不满,我们只需要稍微推波助澜一下,给他们递点消息,说沈青云的调查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甚至想把厂子卖掉,让他们失业。再找几个挑头的,稍微煽动一下,愤怒的情绪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到时候,工人们上街游行,堵路,甚至冲击政府部门。人多手杂,混乱之中,发生点踩踏事故,或者有人情绪激动引发心脏病、高血压发作死亡,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沈青云,指责他处置不当,激化矛盾,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文春林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可同时,一股更强烈的求生欲也在蔓延。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不按照萧文华说的做,等沈青云当上省长,他迟早会被清算。
可如果按照萧文华说的做,就意味着要手上沾血,一旦败露,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怎么,不敢了?”
萧文华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和威胁:“春林,咱们现在是骑虎难下。沈青云要是当上省长,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到时候,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会被翻出来,你不仅会身败名裂,还会牢底坐穿。你的家人,也会跟着你一起遭殃。”
提到家人,文春林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想起他们现在优渥的生活,如果自己倒了,他们不仅会失去一切,还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一股决绝的情绪渐渐压过了恐惧。
“老领导,我……我明白了。”
文春林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犹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您说吧,具体要怎么做,我听您的。”
萧文华看着他的转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这才像我认识的文春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活下去,想要保住我们的地位,就不能心慈手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茂密的香樟林,声音低沉而沙哑:“光明纺织厂那边,我已经让人提前打点了。有几个老职工的代表,跟厂里的领导积怨很深,又因为工资和社保的事情,对政府意见很大。我已经让我的人跟他们接触过,给了他们一些好处,也给他们透了点‘消息’,说沈青云的调查根本就是走过场,还说省里已经打算把厂子卖给私人老板,到时候他们不仅拿不到拖欠的工资,还会失业。”
“这些老职工本来就情绪激动,再加上有人挑头,很容易就能煽动起来。”
萧文华继续说道:“你这边,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利用你组织部长的身份,给京州市那边的林一真打个招呼,让他们在处理光明纺织厂职工问题的时候,稍微慢半拍,别把矛盾轻易化解掉。第二,等工人们闹起来之后,你在省委内部散布一些言论,把责任都推到沈青云身上,说他调查不当,激化了矛盾,还说他为了政绩,不顾职工死活。”
文春林认真地听着,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细节:“老领导,那挑头的人,还有意外死亡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去办。”
萧文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神秘:“我已经让赵宏图安排了几个人混在职工里面,到时候负责挑动情绪,制造混乱。至于意外死亡的人,也已经找好了目标。一个有严重心脏病的老职工,平时就对厂里的事情怨气很大,到时候只要在混乱中稍微刺激他一下,他很可能就会突发心脏病死亡。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混乱导致的,谁也不会想到是我们安排的。”
文春林听得浑身发冷,萧文华的计划竟然如此周密,如此歹毒。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愤怒的职工涌上街头,混乱中有人倒下,然后舆论哗然,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沈青云,而他和萧文华,则躲在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老领导,万一那个老职工没出事怎么办?”
文春林还是有些担心。
萧文华冷笑一声:“没出事?那就让他出事。赵宏图安排的人,手里都带着家伙,混乱中推搡几下,或者制造一场小规模的踩踏,总能弄出点人命来。只要有人死,事情就好办。”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文春林却听得毛骨悚然。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彻底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悲剧倒计时。
文春林端起桌上的茶杯,想喝口水压一压心里的恐慌,可手却抖得厉害,茶水差点洒出来。他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丝毫没有缓解他内心的燥热和不安。
“老领导,沈青云那边,会不会提前察觉?”
文春林还是有些顾虑:“他现在正在搞基层调研,万一他去光明纺织厂调研,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办?”
“他就算去调研,也发现不了什么。”
萧文华不以为意地说道:“光明纺织厂的问题本来就复杂,职工的怨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去调研,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最多也就是安抚一下职工,承诺尽快解决问题。可这些承诺,根本满足不了那些被煽动起来的职工,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沈青云在敷衍他们,情绪只会更激动。”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而且,沈青云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晋升省长上,他就算发现有点不对劲,也不会轻易深究。他怕惹麻烦,怕影响自己的形象,只会想着怎么尽快把事情压下去,怎么尽快完成调研,好向沙瑞明和刘汉生交差。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文春林点点头,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
他不得不承认,萧文华说得有道理,沈青云现在的处境,确实让他不敢轻易冒险,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老领导,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文春林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仿佛早一天动手,就能早一天摆脱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不急。”
萧文华摆摆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沈青云的基层调研还没到岩台市,我们要等他去了光明纺织厂,跟职工有了接触之后,再动手。这样一来,就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让别人觉得,是他的调研引发了职工的不满,导致了后续的悲剧。”
他看着文春林,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在这之前,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露出任何破绽。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继续跟沈青云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甚至可以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支持他一下,让他放松警惕。”
“我明白。”
文春林连忙点头道:“老领导,您放心,我一定不会露出马脚的。”
萧文华满意地点点头,走到文春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手掌宽大而厚重,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文春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春林,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人。”
萧文华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带着一丝虚伪的温情:“这次的事情,办成了,你不仅能保住自己的位置,等我将来重新掌控汉东的局面,还会给你更大的发展空间。但如果办砸了,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文春林抬起头,看着萧文华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老领导,我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好。”
萧文华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端起紫砂茶杯:“你先回去吧。光明纺织厂那边,我会让赵宏图盯着。等沈青云去岩台调研的消息确定了,我再通知你。到时候,我们就按计划行事。”
文春林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那我先告辞了,老领导。有什么消息,您随时联系我。”
萧文华挥了挥手,没有再说话,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香樟林,眼神晦暗不明,仿佛在欣赏一幅即将上演的血腥画卷。
文春林转身走出书房,脚步有些虚浮。
走廊里的檀香和普洱味此刻变得格外刺鼻,让他有些恶心。
他快步走出别墅,推开大门,一股强烈的阳光扑面而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阳光,等适应了之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明亮。
可他的心里,却一片漆黑,充满了阴霾和血腥。
他知道,从他走出这栋别墅的那一刻起,一场以血为棋的权力棋局,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而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跟着萧文华,一步步走向深渊。
文春林钻进车里,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院墙,朝着市区的方向开去。
后视镜里,那栋被香樟林包裹的别墅越来越远,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巨兽,正等着猎物落入陷阱。
文春林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他看着前方笔直的公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青云,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断了我的活路。这场游戏,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而此刻的萧文华书房里,萧文华正拿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的语气变得阴冷而急促:“光明纺织厂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老爷子您放心,都准备好了。挑头的人已经找好了,那个有心脏病的老职工,我们也已经安排人跟他接触过了,给他送了点东西,还跟他说了沈青云的真面目,他现在对沈青云恨之入骨。只要时机一到,保证能让他闹起来。”
“很好。”
萧文华满意地点点头道:“盯着沈青云的行程,他什么时候去京州调研,什么时候去光明纺织厂,第一时间告诉我。另外,让你安排的人都机灵点,别露出马脚。记住,一定要确保意外发生,只有死人,才能让沈青云万劫不复!”
“明白,老爷子。您放心,我一定办得干净利落。”
电话那边的人说道。
挂了电话,萧文华将手机扔在桌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他端起紫砂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在饮一杯庆功酒。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汉东的政坛,注定要因为这场阴谋,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沈青云,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当前局势的判断中,丝毫没有察觉,一张致命的陷阱,已经在他脚下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