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宇天刚上地坝,三条狗儿就跑过来摇着尾巴围着他转。
“咦?我们屋头的啥子声音?哪里来的?”雷宇天想着,向自己家走去。
三条狗儿也跟着雷宇天跑。
“爸爸,你,你在看电视?”雷宇天满脸惊讶,“哪里来的电视?还是这么大的新电视?”
“买的噻!我们屋头恁个多年都没有买过电视了!从你出生后,都是在三叔公屋头看电视。现在我们屋头有大电视了,也可以喊你三叔公他们过来看了!”雷长生说着很是得意,仿佛他立了大功一样。
“我问你电视哪里来的?”雷宇天大声问。他脑子飞快地打着转,猜测着这电视是怎么到了家的。
“我去买的!”雷长生也大声回答,“我买个电视看不可以啊?”
“钱呢?你钱从哪里来的?”雷宇天问,“这电视多少钱?你有吗?”
“我是没得钱,别个有噻!有人愿意付钱,我还不能买啊?”雷长生说,“他又不是外人,他说是你的兄弟!”
“我是你的儿,我是独生子女你不晓得啊?我哪里来的那么有钱的兄弟?”雷宇天问,“我跟你说过他是我兄弟吗?”
“你是我的亲儿子,我晓得,他说他是你兄弟,愿意拿钱给我用,愿意给我买东西,我还买了摩托车呢!我没有要最贵的,只买了六千多的。”
“你还买了摩托车?你说都不跟我说一声,你就用别人的钱买这买那?”雷宇天真是无语,他老汉到底是个啥人啊?他也知道了那个人是谁,除了甄旺还是甄旺。
“他要拿钱买,我免费收,这样的好事我做梦都在想,我凭啥子不要?”雷长生说得理直气壮。
“你凭啥子该收?那个人是谁?他跟你什么关系?他凭啥子应该给你买?”雷宇天生气了,声音也大起来。
“说你是莽子,你硬是莽子!别人把钱和东西都送进门了,我啷个不该要?”雷长生觉得,别人愿意让他捡便宜,他就该捡啊!
“钱?他还给你钱了?”雷宇天真是气得肝疼。
“啊!他带我去银行开了卡,说是给我零用钱。”雷长生从衣兜里摸出卡。
雷苍山和王翠花在家听到雷宇天和雷长生在吵架,就赶紧跑过来了。
“零用钱?他往卡里打了多少钱?”雷宇天问。
“他说不多 ,才十万!”雷长生说,“我有了这张卡,今后就不得问你要钱了!”
“才十万?十万还不多?还是你的零用钱?”雷宇天瞪着雷长生说,“你那些年挣过十万吗?”
“小娃儿,你啷个能要别个的浪个多钱?”雷苍山说,“莽娃,你们莫吵了,把钱和东西退给那个人就是!”
“对头,莽娃,退给他,我们不欠别个浪个大的人情!”王翠花说,“小娃儿,你啷个去——”
“我没有要!你们以为我是告花子(乞丐)啊?我喊他进屋坐,他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说他的钱要分给你一半。后头他就带我去街上了,他要给我买衣服,买吃的,买摩托车,买电视,他要买,我不要啊?我又不是像你是个大莽子!”雷长生不想听王翠花也来说他教育他,就大声对雷宇天嚷着。
“这十万不能要,我把卡拿去还他,电视换个小的,我们现在这房子,放这么大的电视合适吗?万一明年夏天下大雨吹大风,瓦片掉下来把电视砸烂了就划不来了。摩托车给你留起,我去把钱付给他!”雷宇天说,“你有手有脚还有我,不能伸手向别人要钱。”
“我不还卡,他是给我的,有了这十万,我今后就可以想用钱就用钱了!”雷长生急忙把卡揣到了兜里,并用双手护住衣兜。
“拿人家的手短,你还不懂啊?你拿了他的钱,我今后在他面前就直不起腰杆说话,我就会受制于他!”
“他说反正要给你钱,给了你就是你的,我用你的钱不该吗?”雷长生听不进去雷宇天话里的意思。
“该,该用,我的钱你肯定该用。如果我今后挣了很多钱,肯定给你不止十万八万。老汉,我晓得你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但那是别人的——”
“不是的,他说他的钱有一半是你的,我用的就是你的钱!”雷长生不想把到手的钱拿出来,他太知道钱的重要性了!有了钱,他又可以去茶楼成为大爷了,请客吃饭,打大麻将,跟兄弟喝酒!
“小娃儿,你啷个——”雷苍山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雷长生打断了。
“有了钱,我就不得麻烦你们了!我才回来几天嘛?你跟三娘就阴到(背地里)说我吃饭要人喊,说我一天样都不做!”
“小娃儿,我和你三爷怕还是对得起你哦!”王翠花说,“你回来恁多天,我们把你当过外人吗?你走得也是三四天了,我们要你烧过一把火吗?你端过一碗菜吗?”
“老婆婆儿,不说了,我们走回!”雷苍山说,“莽娃也大了,管得他们两爷子啷个办哦?”
王翠花心里很难受,跟着雷苍山回去了。
“雷长生,那十万块钱你不拿出来也行!你就拿着那十万块过后半辈子吧?你不是嫌我是莽子吗?那今后我们就互不相干了!你再被别人骗了卖了,都不关我的事了!我是要给三叔公和三叔婆养老的!”雷宇天说完,头也不回地去雷苍山家了。
雷长生关了电视,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雷宇天来到雷苍山家,见二老坐在饭桌前的板凳上唉声叹气的。
“三叔公,三叔婆,我老汉就是个自私的人,不管他,我们吃饭!”雷宇天揭开锅盖,三叔婆早就把菜炒好了。
“莽娃,我们是想劝他,不要给你欠人情惹麻烦。欠了钱好还,欠了人情债不好还啊!”雷苍山说,“你今后要接媳妇,要带娃儿!”
“三叔公,我晓得你们是为我好!我爸爸那人,唉!”
“莽娃,电视怕退不到哦!你把钱拿去还给别个,你哪里来的钱订婚呢?”王翠花说,“拿我们的钱去还嘛!”
“对头,莽娃,呢几年你分给我们的钱也不少,你去取嘛!”雷苍山说,“我去把存款单子拿给你!”
“三叔婆,三叔公,不要你们拿钱,我的还有,虽然不够,但马上要卖折耳根和菜了,实在不够,我再跟你们借!”雷宇天说,“我们先吃晚饭,一会儿菜就冷了!”
“要得,吃饭吃饭!”雷苍山干了一下午活,也早饿了。
雷宇天去灶屋端碗盛饭了。
雷苍山和王翠花见雷宇天很懂事,觉得很欣慰。王翠花的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你爸爸呢?不喊他吃饭啊?”王翠花端着碗问雷宇天。
“他要吃会过来,不吃也饿不着,我看椅子上还有饼干和面包那些。”雷宇天说,“三叔婆,他也六十几岁了!”
“你爸爸啊!还没得你懂事!”王翠花叹着气说。
“他总是像个小娃儿,可能是他小时候叫他小娃儿叫拐了(叫错了)!”雷苍山说,“莽娃哦,还好你不像他!”
“雷宇天,你个死哈儿,吃饭就不喊你老子!”雷长生还是厚着脸皮过来了。
“你不是有钱吗?你有十万还看得起三叔婆做的饭啊?”雷宇天就是要说他老汉,如果跟雷长生把关系调过来,他成了老汉,他肯定好好教育雷长生一顿,奈何那关系倒过来只存在如果里。
“给你嘛,你拿去还他嘛!”雷长生把卡丢在饭桌上,“电视退不到,留起我看,你说的摩托车留起我骑哈!”
“想通了?早想通了不就没事了?”雷宇天把卡抓过来放进衣兜里,他怕雷长生一会儿又变卦。
“想通个屁!老子一辈子都想不通,到手的钱不要,你他妈就是一个大莽子!”雷长生自己去灶屋盛了一大碗饭出来,夹着桌子上的菜和肉,大口地吃着。
“三观不合,难得凑合!”雷宇天小声嘀咕着。
“你说啥子?大声点!”雷长生盯着雷宇天,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我说我吃了饭去街上,把卡还给甄旺。”
“那是我的名字!”
“卡可以给你留着,钱还人家!”雷宇天吃完了,放下碗就先回了家,一会儿就出门了。
“哼!”雷长生的心里不爽得很。
雷苍山和王翠花看着雷长生,都认真吃饭,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