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怔怔地听着。她终于明白了云芷心愿背后，那最深层的渴望。
那不是报复，不是要让墨渊痛苦，而是对她自身被命运裹挟的、无声的抗争。
她只是想证明，自己值得被一个人，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上，哪怕只有一次。
“我……我只是在执行任务。”林澜的声音有些干涩。
面对云芷这坦诚的释然，她心中因“欺骗”而产生的愧疚感，愈发浓重。“任务与否，已不重要。”
云芷的残魂微笑着，身影开始化作点点莹白的光粒，如同蒲公英般缓缓飘散，“重要的是，你让他做到了。
也让我……看到了我渴望看到的答案。这具身体，这份因果，从此，彻底属于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带着我的祝福，也好，诅咒也罢……去过你选择的生活吧。
无论是与他相守，还是回归你的来处……”
“替我……自由地……活下去……”
最后的话语，伴随着最后一点光粒的消散，彻底湮灭在这纯白的意识空间中。
那萦绕在这具身体本源深处的、最后一丝属于原主的执念与痕迹，就此烟消云散。
林澜的意识回归现实，她依旧抱着墨渊，跪坐在冰冷的战场上。
但感觉却已截然不同。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与契合，仿佛挣脱了最后一道无形的枷锁。
她与这具身体、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变得无比真实和紧密。
云芷，彻底离开了。
带着她的千年孤寂，她的遗憾，她的释然，以及……那份对自由最终的期许。
林澜低头，看着墨渊沉睡的容颜，心中百感交集。
云芷的心愿了了，她的任务完成了。按理说，她已再无留下的理由。
可是……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墨渊冰冷的脸颊。那真实的触感，让她心中那份因云芷释然而稍微平复的痛楚，再次尖锐起来。
她现在留下的理由，不再是因为任务，不再是因为原主的执念。
仅仅是因为……他。
因为这个傻到用一切来换她的魔尊，墨渊。
“宿主，”小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云芷残魂已消散，灵魂融合度达到百分之百。
我们……真的不走了吗？返回系统空间，我们可以开启新的任务……”
“不走了。”林澜轻声回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乖，这里，就是我现在应该在的地方。”
她将墨渊更紧地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可是宿主，他醒来后，你该如何解释？我们的任务，系统的存在……”小乖担忧地问。
这也是横亘在林澜面前，最现实，也最残酷的问题。
墨渊为她付出所有，她却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他。
这份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感情，当真相揭开时，会迎来怎样的风暴？
林澜的目光望向远处正在安排善后、神色复杂的清玄，又收回，落在墨渊脸上。
她的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她像是在对小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我不会再离开他，至于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怀中人微弱的生命迹象。
“等他醒来，我会亲口告诉他一切。”
魔宫深处，昔日象征着魔尊无上权柄的寝殿，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与难以言喻的温情。
墨渊躺在那张巨大的玄黑色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他紧紧握着林澜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如同幻影般消散。
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那里面不再是睥睨天下的狂傲与冰冷，而是沉淀了太多情绪——
失而复得的珍视、深入骨髓的后怕，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汹涌的爱意。
“芷儿……”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别再……离开我的视线。”
林澜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又像是被最沉重的巨石压住。
酸涩、感动、庆幸，还有那如影随形、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愧疚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头哽咽。
她反手握紧他冰凉的手指，用力点头，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小乖在她脑海中轻轻“喵”了一声，带着无比的担忧：“宿主，你的灵魂波动很剧烈……任务已经完成，按照规程，我们拥有最多一个月的滞留缓冲期。
但……你确定要留下吗？为了他，放弃回归，放弃后续的所有任务可能？”
林澜看着墨渊那双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眼眸，在心中无比清晰地回答：“我确定。”
从他毫不犹豫为她挡下那致命一击，从他逆转功法、散尽魔元的那一刻起，什么任务，什么系统，什么后续世界，在她心中的天平上，都已轻若鸿毛。
她无法想象，在自己离开后，这个为了她失去一切、变回凡人的男人，该如何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独自生存下去。
她不能这么自私。
云芷的心愿是解脱，是寻求极致的爱，而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系在了这个偏执、疯狂却又爱她胜过一切的魔尊身上。
“墨渊，”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有任何隐瞒。
欺骗与隐瞒，已经让他们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既然选择留下，那么他们之间，就不该再有任何阴影，“我有话要对你说。一些……关于我真正的来历。”
墨渊的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眼神中透出询问，但并未打断，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仿佛在给予她力量。
林澜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用一种平缓而清晰的语调，讲述那个超越此界所有人认知的真相。
“我……并非完全的云芷。
或者说，云芷的残魂已然释然离去，如今在这具身体里的，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名为林澜。”
她感觉到墨渊的手瞬间收紧，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得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果然如此”的了然。
“我隶属于一个名为‘xxxxZ系统’的存在，”她继续说着，目光坦诚地迎向他。
“我的职责，就是穿梭于不同的世界，附身于那些心有执念、不甘离去的灵魂，替她们完成未了的心愿，以此换取能量，维持系统的运行与……我自身的存续。”
她简单描述了系统的存在形式，以及小乖作为系统精灵的角色。
她讲述了云芷那个“让他为我堕魔”的心愿，以及自己最初接到这个任务时的震惊与权衡。
“……所以，最初接近你，引导你，甚至……让你爱上我，都源于这个任务。”
她说出这句话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痛而愧疚，“我很抱歉，墨渊。我利用了你的感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