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看一眼方相,朗声道:“回禀陛下,皇城司前几日发现北齐细作,暗中盯梢看到他们进了相府——”
“什么?”听了这话的大臣过于震惊,纷纷惊呼。
方相大怒:“一派胡言!”
离靖平帝不远站着的薛全脸色骤变,语带警告:“薛寒,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薛寒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道:“皇城司抓捕了细作,经审问,北齐细作说去相府是给方相送礼,拜托他向陛下进言把黄林黄将军调离北地,换一个能力平平的将领过去……”
靖平帝脑袋嗡嗡的。
北齐细作贿赂方相?
他僵硬侧头,看向方相。
方相一脸被冤枉的气愤:“陛下明鉴啊,臣身为大夏丞相,怎么会收受北齐贿赂!”
在场大臣,哪怕是刚刚与方相针锋相对的吕中丞,全都是怀疑的表情。
方相说得没错啊,他再贪也不能收北齐的贿赂啊,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薛寒,你可知指控重臣是要有证据的?”靖平帝在方相委屈分辩下冷静了一些,第一反应是不信。
薛寒拱手,语气平静:“有北齐细作为人证。”
方相怒道:“酷刑之下指鹿为马也不罕见。薛寒,老夫不知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针对?”
“下官与方相并无私怨,只是职责所在,不敢不尽责。”薛寒看向靖平帝,“陛下,除了人证,微臣今日还在方相书房得到了一本暗账及数封他与齐人往来书信。”
靖平帝勃然变色,立即道:“呈上来!”
薛全冷着脸,亲自接过薛寒拿出的账册与书信,抖着手奉到靖平帝面前。
靖平帝打开账册,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议事殿中压抑无声,几位大臣低着头,余光一时瞄瞄靖平帝,一时瞄瞄方相。
方相脸色惨淡,死死盯着靖平帝手中账册,满眼不可置信。
靖平帝终于翻完了,又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最后目光冰冷看向方相:“方元志,方卿,朕视你为臂膀,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方相犹不死心:“陛下,臣冤枉啊,人证可以逼迫,字迹可以仿造,是薛寒——”
方相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是薛寒得知相府有意纳他的心上人秋六姑娘给臣的孙儿做妾,于是对臣怀恨在心,才伪造出人证物证……”
靖平帝目光移向薛寒。
秋六姑娘是薛寒的心上人他知道,怎么又被相府看上要讨去当小妾了?
靖平帝还记得秋猎时少女光彩夺目的样子,听着这事只觉匪夷所思。
“陛下,账册和书信是微臣今早带人去相府,在方相书房的密室翻出来的,账册上所记奇珍定然在相府中。请陛下下旨彻查相府,倘若真如方相所言微臣是公报私仇,也好还方相清白。”
“臣蒙陛下恩典,愧任百官之首,薛寒却在陛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闯相府。这不但是羞辱臣,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方相颤声高呼。
与方相的激动比,薛寒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监察百官本就是皇城司的职责,在发现敌国细作进入相府后若毫无动作,才是失职。方相为了不让皇城司搜查相府,在自己有嫌疑的情况下攀扯陛下,莫不是心虚?”
“你——”
“够了。”靖平帝冷喝一声,“争来争去没有意思,那就去相府查一查,有无账册上所记珍宝,御史台负责监督。”
靖平帝政事上昏聩,琴棋书画等风雅事无一不精,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方相字迹。在他看来,这些书信伪造的可能极低。但方相毕竟是朝廷重臣,不能轻易下定论。
靖平帝还有个极隐秘的心思:账册所记奇珍能延年益寿,生死人肉白骨,他也心动啊。
薛寒伏拜:“微臣领旨!”
吕中丞亦站出来:“臣领旨。”
方相踉跄后退,面如金纸。
相府那边,老夫人安排了一波又一波人去给方相送信,苦于被拦在了皇城外。
再然后,就等来了更多官差。
“走水啦,相爷书斋走水啦!”许多人奔走呼喊,端盆提桶去救火。
薛寒望一眼方相书斋所在方向,对这场突然的起火丝毫不觉奇怪。
那间密室中存放的可不只方相收受齐人贿赂的账册,还有其他。
没有这场火,不知多少人要夜不能寐。
薛寒深知抓大放小的道理,方相在这个位子上多年,与百官勋贵利益纠缠,盘根错节,真要让所有账册公之于众,面对的就不光是来自方相的阻力。
要知道今上可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他利用先机争取到搜查相府的机会,等与方相有利益牵扯的人反应过来,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现在烧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拧成一股绳,拼死保下方相。而烧光了暗账,与方相同一条船的人就会盼着方相闭嘴了。
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要命的秘密。
薛寒想,有了这场火,或许能更顺利找出那些赃物。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查相府!”
最先赶回来的是方相次子,一脸戾气拦住薛寒。
“奉圣谕搜查,阻拦者视为抗旨!”
到了这种时候,薛寒自不会再留情面,一个眼色,立刻有手下把拦路的拖开。
混乱哭喊,不绝于耳,天将要黑时一人高喊:“薛大人,在这个库房里,找到了!”
许多人立刻赶过去,看着满库奇珍满心震撼。
这里面随便一样,能买多少人的命啊!
当一样样珍宝呈到靖平帝面前,靖平帝怒不可遏:“彻查!”
国库和他的私库都没这么多好东西,毕竟还有北齐特有的奇珍!
接下来就是大理寺、御史台等多个衙门介入,共同审理方相收受北齐贿赂一案。
而经过几日缓和,靖平帝终于有心思向薛寒询问细节。
“你是怎么知道方元志书房中有密室的?”
一旁薛全面无表情,心中并不平静。
今上问得好,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养子怎么长了这么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