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目送薛寒骑马远去,拢了拢微凉的手指。
薛寒会生气吧?
但对她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她绝不会把全部底牌交到别人手中。
就算这个人是薛寒。
“秋六!”厉喝声传来,方蕊拨开挡路的人,冲到秋蘅面前。
“你和薛寒说了什么?”面色惨白的少女气喘吁吁问。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说?”
秋蘅弯唇:“他说不要多问。”
“你还笑!”方蕊只觉秋蘅唇边笑意刺眼极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相府倒霉?”
方蕊众星捧月长大,何尝见过相府乱成这样。皇城司强闯相府,搜查祖父书房,绝对不是小事!
方蕊面对秋蘅时总显得冲动,是兄长的早逝与母亲的反常所致,实际上她比大多贵女要敏锐。
就算此时,相府还有不少人觉得等相爷知道了定会要皇城司好看,相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可方蕊心中发慌,直觉祸事临头,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秋蘅事不关己的微笑。
“我盼着相府倒霉?”秋蘅先是震惊,后是委屈,眼圈立刻红了,“我知道方姑娘不喜我,防备我,认为我不择手段讨好杨夫人。既如此,我这就回家去吧,不碍着方姑娘的眼了……”
秋蘅越说越委屈,捂着脸跑向街头。
方蕊愣愣望着飞奔而去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她,她——又跑了!
秋蘅一口气跑回永清伯府,把门人吓了一跳。
“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门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向外张望。
六姑娘去相府小住是伯府上下都知道的,也都好奇不已。如今六姑娘哭着跑回来,莫不是在相府闯祸了?
“没事,把门守好了。”秋蘅从荷包中抓了几颗金花生塞给门人,往内走去。
相府人仰马翻,定然顾不上把她追回去,秋蘅打赏门人不过是顺手。反正不缺钱,与门人打好关系总不会是坏事。
门人却误会了。
金花生!
好几颗金花生!
天爷,六姑娘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出手这么大方?
那他——门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他豁出老命也不能让人进来!
没办法,六姑娘给的实在太多了!
千松堂负责传话的婢女一见秋蘅,声音掩不住的欢快:“六姑娘回来了!”
屋中瞬时无声欢腾,唯有老夫人心中一咯噔。
六丫头一早才去相府,怎么就回来了?
等看到秋蘅发丝微乱,眼圈发红,老夫人更觉不妙:“出什么事了?”
“相府来了许多皇城司的人,一片混乱,孙女就回来了。”
老夫人面色数变。
她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相府是多么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皇城司竟然直接去了相府?
这是要大乱了吧?
老夫人心惊肉跳,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紧紧盯着秋蘅问:“可知道皇城司为何去相府?”
秋蘅没打算瞒着老夫人:“皇城司说捉拿细作。”
“相府竟有细作?”老夫人起身又坐下,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细作皇城司就硬闯?这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老夫人脸上血色全无,抓着秋蘅急声问:“皇城司领头的是谁?”
“当然是薛寒啊,他不是皇城使么。”秋蘅视线落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换了佛珠戴啊?”
之前不是指宽的大金镯子吗?
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黑。
死丫头还有脸问,害她整日提心吊胆,她不得戴佛珠图个心安啊。
“你还有心思留意我戴什么!”老夫人伸手戳了一下秋蘅额头,“薛寒带人进相府搜查,必然狠狠得罪方相,说不定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担心?”
“祖母放宽心,别总往坏处想,说不定相府就完了呢。”
“你倒是想得开——”老夫人突然不说了,愣愣看着秋蘅。
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邪门了。
先前那个韩殿帅,他儿子害了六丫头养父,还耀武扬威的,结果就死了。
后来那个姓袁的,哦,据说外头百姓都叫他袁贼,仗着盛宠找上老东西,让六丫头给他的小妾制香。
嗯,也死了。
相府也不是个好的,逼迫六丫头去给他家奴婢换药,还强留人住下。
嘶——这样的话,方相不死就有点奇怪了啊。
老夫人倒没想过人是秋蘅弄死的,而是坚定了一个念头:都是被六丫头克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杨夫人放你走?”忍着嫌弃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老夫人莫名心安了。
“方姑娘骂我,我不堪受辱,就哭着回来了。”
老夫人听着嘴角上翘,赶紧压下去:“咳,是该有这样的骨气。”
这个时候,薛寒已经赶到皇城,直奔议事殿。
早朝已经结束了,包括方相在内的数位大臣留下来,争议的还是黄林黄将军的事。
“自黄将军镇守白城,北齐就没在那里讨了便宜去。方相仅凭一些风言风语要把黄将军调离,有没有想过谁能接替?那里百姓又该如何?”御史中丞吕岩沉声问。
方相权势滔天,百官中能稍稍制衡的便是吕中丞。
方相一笑:“陛下,吕中丞此言,不正说明黄林在北地威望无两。”
靖平帝不由点头。
良将重要,百姓安居重要,但都没有他重要。黄林才去白城数年,那边百姓就只认他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助长其野心?
靖平帝这两日的摇摆有了倾向。
吕岩见靖平帝点头,大急:“陛下三思啊,白城边境难得安稳,轻易换将绝不合适!”
靖平帝面色微沉:“朕倒觉得——”
这时内侍禀报:“陛下,皇城使薛寒有急事求见。”
靖平帝诧异抬了抬眉。
这个时候求见?那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了。
“传他进来。”
随着靖平帝发话,吕中丞紧捏的拳松开。
刚刚今上就要听了方元志的,这么一打岔,或许还能有转机。
虽这么想,吕中丞却觉得希望不大,在心中深深叹口气。
很快薛寒走进来:“微臣皇城使薛寒见过陛下。”
“薛皇城有何事啊?”靖平帝淡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