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掷出丹炉,与玖鸢的火焰合二为一,竟在空中凝成上古巫鼎。
沈舟呵斥道:“巫咸族以婴孩谋财,罪无可赦!”
鼎中真火落下,通天钱庄的地面露出层层叠叠的婴孩骸骨。
沈舟踏着残破的丹炉破水而出,衣袍猎猎作响,腰间玉佩刻着的巫咸族徽泛着血光:“好个拿命换命的买卖!你们用婴孩脐带编麻花辫,又在钱庄地下藏着什么腌臜勾当?”
玖鸢腹中火种骤然沸腾,她指尖燃起的赤色火焰与沈舟丹炉中溢出的青焰在空中相撞,轰然化作三足两耳的上古巫鼎。
鼎身浮现出女娲补天的古老纹路,竟与玖鸢掌心的龟裂纹路遥相呼应。
柳如烟的广袖无风自动,银线暴雨般射向巫鼎:“沈舟!你不过是巫咸族的弃徒,也敢...”
话音未落,一只赤羽朱鸟从鼎中飞出,双翅掠过之处,银线瞬间化作齑粉。
裴晏瞳孔骤缩,算盘的珠子”啪啪“作响:“你们竟敢动用上古巫器!”
他转身欲遁,却被朱鸟的火焰结界困住,脚下的冰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婴孩手印,将他死死拽住。
“你们才是巫咸族的败类,巫以活人炼鼎,拿婴孩谋财,当真罪无可赦!”沈舟怒喝一声,丹炉化作流光没入巫鼎,鼎中真火如银河倒悬,直扑钱庄。
柳如烟尖叫着化作青烟,而那座华丽楼阁在烈焰中轰然坍塌,露出地下层层叠叠的骸骨,每具婴孩尸骨的脖颈都缠着暗红的脐带,在火中发出凄厉的呜咽。
“知道为何天道要追杀你吗?”裴晏惨笑道,“因为你是‘逆天改命之人,这样的人,天道怎会容?你的存在就是对‘拿命换命’规则的挑衅。轮回道的麻花辫,其实是用数以千计婴儿的脐带编的,而你们母子的命数,从出生起就缠在了一起。听说你很好奇,你怎么不问问你为什么没有经过人类正常的孕育过程?”
裴晏话音刚落,地面上空突然响起一声龙吟。
裴晏仰头望向穹顶密布的血云,那云层深处似有无数锁链晃动,每一次震颤都让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你以为你是巫咸族的大祭司?不那不过是你轮回中的一世罢了。”
玖鸢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石碑,碑身刻着的饕餮纹竟渗出暗红液体。
“九江本是天河断流之处。”裴晏扯开染血的衣襟,胸口浮现出与石碑相同的饕餮纹,“上古时期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河水倒灌人间,女娲取九江畔万载玄石补天。你脚下踩着的,正是当年女娲炼石的祭坛——而你,就是那块因沾染补天残火而开灵智的玄石精魄。”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炸裂,墨绿色的江水冲天而起。
浪尖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他们的喉咙被脐带勒出紫痕,正是被用来编麻花辫的婴儿冤魂。
玖鸢在水雾中看到了幻象:洪荒时代,女娲持五色石踏浪而来,九江之水突然沸腾,其中一块玄石吸收了补天残火,化作流萤坠入凡尘。
“双子星之说不过是障眼法。”裴晏的声音混着江水轰鸣,“你带着补天残火轮回九世,每一世都在重塑肉身。这次附在你腹中的火种,实则是要唤醒你体内沉睡的玄石之力——天道怎能容许补天遗石重获新生?”
江水突然凝结成冰,无数婴儿的小手从冰面下伸出,死死攥住玖鸢的脚踝。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皮肤下隐约浮现出龟裂纹路,那是玄石的纹路正在苏醒。
玖鸢喉间泛起铁锈味,强撑着挣开冰面下婴孩的手,指尖玄纹忽明忽暗:“你既知天道不容,为何要将这般隐秘相告?”
话音未落,冰面突然迸出蛛网裂痕,裴晏踏着碎裂的冰晶欺身而来,铜铃撞在她喉间,溅起几点火星。
“通天钱庄见过九世轮回的玄石精魄么?”裴晏染血的嘴角勾起诡谲弧度,袖口滑落半截泛黄契约,“掌柜的愿以钱庄半数气运为注,助你重铸补天石身——条件是,你我共掌‘逆鳞’秘库。”
“痴人说梦!”玖鸢怒喝着挥出火焰,却见裴晏染血的嘴角笑意更浓。她指尖的赤色火苗尚未触及对方衣角,地面突然窜起无数墨色锁链,锁链表面爬满婴儿的哭脸,瞬间缠住她的手腕脚踝。那些哭脸张开青紫的嘴,啃噬着她皮肤上刚浮现的玄石纹路。
裴晏弹出一颗算珠,痕迹在虚空中勾勒出阴森的契约符文,一个声音响起:“玄石精魄九世轮回,好不容易等到补天残火苏醒,你以为凭这副半人半石的躯壳,就能抗衡天道?”
玖鸢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龟裂纹路正在蔓延,却被锁链上的婴孩哭脸死死压制。
火焰在墨色锁链上炸开,却反被其吸收,化作缠绕巫鼎的黑雾。
柳如烟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周身发出绿色,冷哼一声道:“哼,师妹莫急着否定。”
她指尖缠绕的银线缠住玖鸢手腕,玄纹竟泛起微光,“裴掌柜的通天钱庄能借阴司簿改命,能赊孟婆汤换魂,这般助力...”
“换我沦为你们牟利的傀儡?”玖鸢震碎银线,小腹火种突然迸发灼浪,所触冰面轰然坍塌。
玖鸢踩着浮冰后退,掌心玄纹已蔓延至小臂,“你们拿天道当幌子,不过是觊觎补天石的力量!”
裴晏任由血水渗入冰缝,铜铃突然发出清越长鸣,震散漫天血云:“好个烈性子。”
他甩出半块刻着饕餮纹的玉牌,砸到地面时出现了一扇大门,“钱庄大门永远为玄石精魄而开——待你尝够了天道追杀的滋味,自会明白,唯有‘逆天’二字,方能在这浊世立足。”
就在这时,沈舟的丹炉喷出五彩烟雾,烟雾中浮现出巫咸族的祭坛,祭坛中央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幼年的玖鸢。
她看见族中长老将凤凰真火注入她掌心,同时在她眼底种下“天眼”——那是能看透三界账本的窥天之眼。
她望向轮回道的方向,见那丫头的麻花辫正在风中解体,每根辫丝都变成锁链,将裂痕牢牢锁住。
‘原来我才是钥匙,萧烬说得对,只是他走错了方向,去到了生门。不过,要是不去生门,也许自己是躲不过情劫的。“
玖鸢轻声说,掌心火焰突然化作凤凰,”用我的血,换我孩儿的命;用我的火,烧了这噬魂咒。”
原来这朗朗乾坤下,有些看似风光的人都背着座乱葬岗,用别人的灵魂,甚至是亲骨肉的魂灵作灯油,照亮自己的锦绣前程。
裴晏的算珠剑在远处发出嗡鸣,却盖不过玖鸢耳中轰鸣。
她忽然明白这江湖为何容不得纯粹的善——当你想救人时,手中握的可能正是别人的催命符。
当你想斩邪时,刀刃上早染了无辜者的血。
晨钟惊起檐下麻雀,玖鸢望着琴娘发间的金粉与灰烬,忽觉这世道的荒诞竟比裴晏的算盘还精密。
有人用骨血换金线,有人用阴火炼长生,而她的茁茁,或许此刻正在时空裂痕的另一端,被当作“渡船引子”锁在算珠里。
“算珠锁尽人间劫......”她默念着,将琴娘遗落的琴弦收入袖中。
琴弦上的当票已被火焰烧成“劫生”,可劫后余生的人,真能洗净这一身血污么?
她抬头望向渐明的天空,凤凰虚影在云层后若隐若现,那振翅时带起的风里,竟混着婴孩的啼哭声。
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