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月让张叔先把夜无寒送回去,且至夜王府时,已然戌时三刻。
“夜公子请慢走。”秦雪月有些不舍地挥手道别。
夜无寒转过身去回了一句:“嗯,你也路上小心。”
“谢过夜公子。”秦雪月嫣然一笑。
她一直看着夜无寒拿出钥匙开门,走进了夜王府,合上门,才缓缓叹出气息,一时有些失神。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张叔好意提醒道。
秦雪月深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转身上了车。
马车渐渐远去,行驶在长安的夜里,显得孤寂。
夜无寒抬头看了看天上已然高悬的皎月,心中的愁绪到底是被安定了。
他走上夜王馆的台阶,刚上来,便发觉馆中竟还亮腾腾的,心中不免觉得奇怪:“不对,按理说这个点大家都应该去休息了,应该是有什么事。”
于是他一把推开了夜王馆的大门,竟是看到极夜十三司,除王天造以外,一个不落地坐在那张大型方桌前。
气氛很是安静严肃,若非是看到了朱成罡在那儿跟狮驼王在那一如既往的谈天说地,那恐怕更得压抑几分。
“嘿!大哥回来了!”朱成罡惊喜地指向门口。
“哎哟!夜小哥你终于回来了!你是不知道现在有多麻烦!”狮驼王也是拍了拍大腿道。
夜无寒有些疑惑地往里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来大哥你坐下,让俺老朱好好给你描述一下。”朱成罡将夜无寒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随即走向主座后的空处,开始了他的演绎。
只听朱成罡道:
“我们半个时辰前刚一起吃完晚饭,突然侯哥跟威老兄就回来了,本来我还正高兴呢!结果他们身后一下子就走出了一个陌生的小子!喏,就那个。”
朱成罡指向坐在威廉斯旁边的德米特里。
“一开始我们也没多想,就把他当客人招待了,吃饭时他就问威兄什么什么恢复记忆什么的,然后威兄就问了问老白,说他自己失忆了,有没有什么恢复记忆的办法。”
“老白就说了一句‘啊,这……我也不敢保证能成功啊。’”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抚摸没有胡子的下巴,神情像极了白仁生犹豫的模样。
“你猜怎么着?那小子‘唰’地一下就弹出一把枪!直接就抵在了威兄的脑门上说:‘你骗我?’”
“这可把我们惊得不行,问他想做什么?好家伙!这混小子说了一句混账话:‘我本来就是要杀他的,既然如今他骗了我,那他必须就跟我回去,要不就死在我的枪下!’”
“说着还恶狠狠地威胁我们,我们谁拦他他就杀谁,结果,我们陈老弟可不惯着他,‘咻’地一下就飞到了他面前!”朱成罡把陈林手中的剑一把夺了过来,做出一个挥剑的动作,“直接一剑把他那破玩意儿给砍成了两半。”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朱成罡语气忽地变得低沉,做出一个把剑架在脖子上的姿势。
“结果这小子瞬间被吓得不敢动弹了!哈哈哈!”朱成罡把剑还给了陈林。
陈林瞥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好!呆子好演技!真是有模有样地!”孙天侯拍手连连叫好。
“哈哈哈!小贤弟果真天赋异禀!”狮驼王也是笑呵呵着夸道。
“嘁。”紫蛛儿漫不经心地吃了颗葡萄,嘲讽道,“这就是猪鼻子插葱——装象不像。”
夜无寒追问道:“然后?”
“然后?然后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来了!”朱成罡满脸惊喜道,“那威兄突然说那小子是他的弟弟,让众人放他一马,随后那小子竟也不发疯了,也是,他还哪敢发疯?”
德米特里听得很不顺耳,咬了咬牙。
“之后就是威兄与众人探讨了一会儿,老白提议让他回自己的家乡去,或许可以找回记忆,这一来也就都顺了两人的心。”
“不过毕竟威兄是我们的人,这种事还是要跟大哥你说一下的。”
夜无寒听明白了,道:“所以你们就在这儿等我了?”
“欸!这才哪儿到哪儿?喏,大哥,你瞅见那边那两个外国人没?”朱成罡指向石尅门身后坐在小板凳上的两人。
“他们一个叫阿尔什么季然后一大串,一个叫谢尔盖然后也一大串,说是报着侯哥的名字才找到我们这儿来的,额……有些忘了,你直接问他俩吧。”朱成罡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坐回座位。
紫蛛儿将一杯茶水推了过去,右手撑着下巴轻笑一声,“你倒是有演讲家的模样。”
朱成罡听得心欢,傻笑着抠着后脑勺:“嘿嘿嘿~你也不看看我老朱是什么人?”
“是头笨猪?”紫蛛儿轻蔑一笑。
“哈?”朱成罡心情瞬间低到谷底。
夜无寒看向那二人,只听其中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扯着粗犷且汉语并不特熟练道:“你好!我叫Аhдpen, Аpkaдnn,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阿尔卡季·安德烈夫,我是北俱芦洲尼哈格达那边来的,这位叫谢尔盖,是我的老伙计,我们是一艘河洛货物船上的船员,但却路上遭遇了不幸,就剩我们二人和这个年轻人了。”
他指向德米特里,道:“我们与这个年轻人有着一些缘分,之后也就刚好撞见了他的这位哥哥,我们一起来到长安,我和谢尔盖是想要回去的,于是就去找了你们的皇帝,看他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们送回去,结果由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的身份,我们就被当作骗子赶了出来,哎,我们身上是身无分文啊,肚子也是饿了,没有办法,就想起了孙兄弟,于是就过来混口饭吃。”
“嗯,这没什么妨碍。”夜无寒很是大度道。
朱成罡见他们说完,又指向陆凡,愤怒地发声指责道:“对了大哥!还有这个叛徒!他竟然是独停教的七长老!这才是我们等大哥你回来的最根本缘由!这种大叛徒一定要你亲自来审!”
提到陆凡,众人便都对其怒目而视了。
极夜教容不得叛徒!
夜无寒听着朱成罡地那番话,明白定是威廉斯和孙天侯的任务成功了,虽猜的大差不差,但终究还是有些微微震惊:“竟还是个长老吗?”
他看向陆凡,眼中并没有过多情感,只是如往常一般淡定,陆凡也看向了他,从陆凡的眼中看不出过多波澜。
夜无寒质问道:“陆总司,能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哪知陆凡却直言道:“事情已然水落石出,我再多的解释也是借口,因此我并不想过多掩饰,那便是我的身份。”
夜无寒倒真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干脆,因嘴角微微勾起,甚是觉得有趣:“所以,你应当知道叛徒的下场是什么?”
他很期待陆凡的回答。
“夜教主,我自愿正式加入极夜教,为你们偷取独停教情报。”陆凡忽地跪下道。
众人皆是有些鄙夷。
“我呸!大哥你甭听他的!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种人就纯白眼儿狼!哪里有好处就跟谁!”朱成罡啐骂道。
“大哥,我也觉得不该继续留着他了,这种人用起来实在太危险了!”孙天侯也劝道。
“好处?”陆凡觉得有些可笑,“你是说东胜神洲排名第三的教会给我的好处不如你们极夜教?”
“那你为啥要加入我们!”朱成罡觉得这实在太荒谬。
“我如今还有得选吗?当然是为了活命!”陆凡也语气有些激动道,“谁不想活命?谁不愿活下去?”
“大哥你听到了吧!这人就是单纯的贪生怕死!不能留他!”朱成罡指着陆凡大喊道。
“教主大人,我也以为不应该将他放走。”白仁生此时也劝道。
“不,诸位。”夜无寒一副大度的样子道,“陆凡只不过是犯了一点人都会犯的错而已,我这就暂且放过他了,至于他正式加入极夜教的请求,我同意了。”
“什么!???”朱成罡满脸惊愕。
“大哥你……”孙天侯也丝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静静听着的司天法扶着额,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林手中的酒杯也顿了顿。
狮驼王猛地把酒杯砸在桌上,不断叹气。
紫蛛儿觉得很是有趣地笑着看戏。
华灵清茫然地环顾四周,觉得气氛瞬间变了味。
石尅门抚摸着下巴,思考着师父的深意。
“然后便是威廉斯要回去寻找记忆,我也准了。”夜无寒看向威廉斯道。
他身旁的德米特里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这位奇怪的领袖。
“最后就是阿尔卡季和谢尔盖,你们两人是河洛运货队的?”
阿尔卡季点了点头。
“你们可擅长些什么?”夜无寒问。
他在听到二人是河洛运货队的便大致猜出二人的本事不简单,而且还是在海上运输方面的,这一点,很符合地卫司海上运输部门的任务,再加上是外国人,对河洛没什么过多的情感,既然也就不会出现控告自己的情况,因为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阿尔卡季自豪地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膛:“要论航海和开船相关的事,我在我们那个圈子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谢尔盖也忍不住炫耀道:“你们别看我有些老了,但我当了船医很多年了,还少有我治不好的海上病。”
“哟!老兄!”谢尔盖的话瞬间勾起了白仁生的兴致,“你也懂医术?”
谢尔盖也惊喜地站起身:“你也懂!”
或许是因为年龄大差不差,白仁生像是找到知己般,走过去,抱住他的手臂:“老兄!我懂!懂得很!”
“我也是!”谢尔盖激动道。
夜无寒很是满意地笑道:“阿尔卡季,谢尔盖,不知你们二位着不着急回去?我们这儿有着高薪的工作,你们二人正合适。”
阿尔卡季闻言心中犹豫着:“如今我很难有办法回去,丢了那么大的货船,那边的政府肯定也会判我们犯罪,那还不如不回去呢!可是那里毕竟是我的家![teпepь mhe тpyдho вephyтьcr ha3aд, пoтeprв тakon 6oльшon гpy3oвon kopa6ль, n пpaвnтeльcтвo тam, 6e3ycлoвho, ocyдnт hac 3a пpecтyплehne, тak чтo лyчшe he вo3вpaщaтьcr! В kohцe kohцoв, этo mon дom!]”
可谢尔盖却是想得通透,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那当然没问题!我当船医也当倦了,换个生活方式也不错。”
“当真吗老兄!?”白仁生瞪圆了瞳孔问道。
“当真!当真!”谢尔盖也回应道。
夜无寒看着像是老朋友久别重逢的二人,心中不禁检讨了一下自己:“我是不是让老白太累了,郁闷了?”
不过他也是欢喜道:“那便欢迎你的加入,谢尔盖,我将会给你安排在地命司,具体的职务,让老白来考察吧。”
“老白?”谢尔盖有些迷惑道。
“啊,哈哈!是我是我!”白仁生解释道,“我叫白仁生,他们说的老白就是我!”
“原来如此!那以后就要多靠老兄你的帮衬了!”
“自然!自然!”
夜无寒又看向还在犹豫的阿尔卡季,问道:“你可考虑好去留了?”
阿尔卡季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好!那我便待在你这儿了!”
“嗯,那行,依照你的特长,你应该去地卫海上运输部,那不在长安,所以你以后可能是要在外面久居。”夜无寒道。
“那没什么问题,能活着就好。”阿尔卡季道。
“如此甚好,老白,他你也安排一下。”夜无寒对白仁生道。
“好好好!”白仁生开心地连连点头答应,注意力却不在阿尔卡季身上。
“那么天色也不早了,各位便都回去休息吧。”夜无寒挥挥手道。
“且慢!”陆凡忽然开口道,“夜教主,我还有一事告知。”
“说。”夜无寒抬了抬眸。
“之前你让孙兄和威廉斯兄二人所提的与独停教结盟一事,独停教教主说若是让陈林去一趟,可能他会答应。”陆凡道。
陈林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点感兴趣地看向了陆凡。
“哦?他怎么会认识陈兄?”夜无寒问。
“自然是我说的,而且,如果我不说极夜教有这么一位,恐怕孙兄和威廉斯兄是不可能安全回归的。”
“那我还得感谢你?”夜无寒语气轻佻道。
“不敢,我只是负责传个话。”
夜无寒这次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将目光移向陈林,询问道:“陈兄,你可愿去?”
“若是对极夜教和夜兄你有好处,我自然不会推辞。”陈林平静道。
夜无寒微笑道:“那好,就麻烦陈兄了。”
“好了,各位都散了吧。”夜无寒解散道。
“对了,老白,你留下来,我有话问你。”夜无寒道。
“哦,那行。”白仁生转头看向谢尔盖道,“你今晚就暂时先跟你那同伴去一些客房住吧,你跟他在外面等我,我说完就带你们去。”
谢尔盖感激道:“多谢老兄!”
“哈哈!不谢!不谢!”白仁生摆摆手。
随后谢尔盖也跟阿尔卡季出去了。
“教主大人,你可是有什么要问我的?”白仁生疑惑着问。
“老白,我想问问你之前那制造的从人散,它生效的具体时间是什么?”
“哦,从人散啊,大概就是在那人违背你的意愿后的半分钟以内吧,挺快的。”
“不,太慢了。”夜无寒眉头紧锁道。
“什么?”白仁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白,我再问你,如果我想让一个人身上的从人散立即生效,有什么办法吗?”
“这个呀,应该是我之前没跟你说清楚,其实这只需要你说出那人的名字,然后说一句‘背离吾愿,天惩地罚’然后那人就会因为一系列的症状暴毙而亡了,其实这里面还藏着言灵的大门道呢!”
“言灵?”
“哦,就是一种王者能量,还挺强的,算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能量,可以通过语言来进行一些特殊的变化或者攻击,具体的我也不特别清楚了,大哥你感兴趣地话可以去查查相关资料。”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我就先走了,教主大人你也早点休息,总熬夜子对身体可不好。”
白仁生刚转身,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教主大人,我还想问你一下,陆凡你当真要留吗?”
夜无寒解释道:“他我不得不用,他的作用很大,也很多。”
“哎!”白仁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教主大人,我还是劝你要三思而后行啊。”
说罢便叹着气离去了。
夜无寒的眼神渐渐涌上一抹冰冷与杀意。
……
极夜教,天主司。
“拜见教主。”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夜行服的暗卫出现在了夜无寒的跟前。
这是夜无寒私自设立地一个组织——生死门。
这个组织除了夜无寒谁也不知道,它是夜无寒为处理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任务的帮手。
由于有时在某些有关道德伦理上决策与极夜十三司长官的不同,夜无寒便只好启用生死门了。
他将一封拟好的任务卷轴和一份名单书递给这名暗卫道:“即日起,处理掉所有离开极夜教的成员以及他们身边相接触过的所有人,另外派人混入皇城去调查是否有关于极夜教内部情况的传言,若有,则当斩不赦。”
“是!”
暗卫接过卷轴和名单书,走出了办公室。
至于那名单上的人,夜无寒也早已使用言灵咒语杀光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杀人最多的一次,但,理所当然。
夜无寒重新拿出一份空白的计划书,在封面写下了几个大字——
秦家覆灭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