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张纸,此刻正蜷缩在街角的垃圾桶里。冰凉的雨丝斜斜飘落,沾湿了我褶皱的身躯。
夜风中飘来泥土的芬芳,破屋檐漏下的雨水在我身上蜿蜒流淌。在这潮湿的黑暗里,我听见枯叶窸窣的私语,感受到身下塑料袋的呼吸起伏。虽然身体早已失去往日平展的英姿,我仍在回味这短暂却丰盈的旅程。
记忆里最初的时光,我与万千兄弟姐妹立在林场的山岗上。晨露在叶尖闪烁,山雀在枝杈筑巢,蚯蚓在泥土中穿行耕耘。我们仰望着树老大巍峨的身躯,看他银灰色的树皮刻满岁月的年轮。“要长成顶天立地的栋梁”,这是我们扎根时共同的誓言。
那年秋天,油锯的轰鸣惊碎了林间的宁静。树老大倒下的瞬间,我看见漫天金叶在阳光下飞舞,像无数只告别的蝴蝶。
“别难过”,他温和的年轮仿佛在诉说,“当木材变成纸张,当灰烬回归土地,生命始终在循环往复。”
在轰鸣的造纸厂里,我经历了奇妙的蜕变。木浆在滚筒间流淌,纤维在高温中交织,当耀眼的日光再次洒落时,我已变成一张雪白的信笺。兄弟姐妹们或成为精装书的扉页,或化作快餐店的纸杯,还有些注定要承受油墨的浸染。我们相互依偎,如往日枝头挨挤的绿叶。
办公桌上的岁月静好而短暂。我见证了合同签字时的郑重,情书落笔时的颤抖,辞职信折叠时的叹息。当墨迹干透的瞬间,我知道使命即将终结。
被揉皱丢弃时,钢笔字在褶皱间闪烁:“生命的形式会变,但存在的印记永存。”
黎明前的微风轻抚我残缺的边角,晨光穿透我透明的身躯。焚烧炉的火光或许会将我化为轻烟,但那不是终点——灰烬会滋养新芽,年轮会在幼苗体内延续。远处传来环卫车的声响,我微笑着迎接最后的蜕变,因为生生不息的轮回里,永远跳动着生命的薪火。
狂妄与自大会让人错失机会,不珍惜现有资源终将自食恶果。
在遥远的地方有个美丽国度,处处可见绿树成荫,碧空如洗。清晨啾啾鸟鸣唤醒大地,夜晚星子缀满丝绒般的夜空。这里物产丰饶:地下的矿藏吸引各国商人,清泉四季长流不惧干旱,电网如同经脉连通千家万户。人们称它为“人间天堂”,这美誉却成了灾难的开端。
贪婪像野草般疯长。水龙头日夜哗哗作响,清澈的溪流变成墨色污水;白昼亮着明晃晃的灯,夜晚却因电路老化陷入黑暗;参天古树轰然倒地,裸露的黄土在暴雨中哭泣。
孩子们追着蝴蝶问:“为什么河水不再唱歌?”老人望着光秃秃的山头叹息,可这些声音都被金币的脆响淹没。
惩罚比预想来得更快。当最后一片森林消失时,山洪裹着巨石摧毁村庄;污水渗入地下,井水变得苦涩难咽;发电站不堪重负彻底罢工,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曾经富饶的土地布满龟裂的皱纹,枯黄的麦穗在风中碎成粉末。
国际救援队到来时,只看见废墟中蜷缩着的小女孩。她捧着干裂的陶罐,泪水滴在焦土上瞬间蒸发。海鸥掠过灰蒙蒙的天空,凄厉的鸣叫在空城中回荡。
当春风再次拂过这片土地,折断的风车叶片下,一株嫩芽正悄悄破土。它用倔强的绿意提醒世人:不要让眼泪成为最后一滴水。
平平淡淡,我想是生活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
-----题记
当公交车渐渐驶离时,我独自站在了这熟悉的路口。林间小道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树影在蓝白校服上跳着细碎的光斑。老榕树依然挺立着,浓荫在地上织出墨绿色的绒毯,缠着青苔的枝干上传来蝉鸣的初啼。
老猫慵懒地蜷在台阶上,树影在它油亮的皮毛上流淌。我抱紧装满习题册的书包,望着小道尽头的红砖房。茶馆里老式吊扇转得欢快,老人们捏着象棋高声谈笑,空气里浮动着茉莉凉茶的香气。
指节叩响铁门时,铜铃铛惊起几只灰鸽子。
开门的夏阿姨怔了怔,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小栩长这么高啦?”她淡青的纱裙掠过门槛,飘来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三年过去了,院子里的榕树依然开花落叶。书架上那些贴着异国邮票的信笺,字迹从歪歪扭扭变得行云流水。最后一封信停在去年初雪那天,浅绿信封上再没开出墨色的花。
“夏夏在数学班呢。”玻璃杯沁出的水珠濡湿了指尖。
我望着墙上崭新的钢琴考级证书,忽然想起小时候我们蹲在砖缝边数紫花地丁的日子。那时夏夏总说要在每封信里夹一朵干花,可现在连院子里的梅树都砍了。
逃也似的跑过生锈的铁门时,蝉鸣突然安静了一瞬。拐角处的旧房子住进了新人家,年轻的母亲正抱着婴儿辨认砖缝里的小紫花。池塘还是漂满浮萍,只是少了两个偷摘莲蓬的身影。
暮色染红信箱时,我对着空荡荡的街角挥了挥手。口袋里未拆的信封沙沙作响,晚风送来不知谁家的茉莉香。
原来最平淡的生活,也会和我们开温柔的玩笑啊。
当晨光爬上老院斑驳的篱墙,常春藤正悄悄编织着新的年轮。那些细软的藤蔓像孩子攥紧母亲衣角的手指,在冬日的砖缝里扎下细细的根。
望着它们倔强生长的模样,忽然想起儿时与伙伴们比身高的场景——粉笔线在砖墙上节节攀升,稚气的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记忆里的童年是姥姥院中咯咯叫的芦花鸡,是捏着米粒等它们踱步而来的每个黄昏。七岁前我不懂什么是玩伴,直到遇见扎羊角辫的小芳。她教会我用狗尾草编兔子,带我在麦垛后寻斑鸠的巢。那些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随着课间操的铃声渐渐淡去。
春去秋来,梧桐叶在窗外交替更迭。前日整理旧物,翻出小芳送的玻璃弹珠,那些斑斓的光泽忽然刺痛眼睛。原来最珍贵的不是新朋友送的精装笔记本,而是某个午后交换的半块橡皮,是课桌上悄悄刻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