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往,叫石青想起十三岁时练武。
格外默契的兄弟俩,一招一式就像照镜,直打到精疲力竭,两人躺在一处看日落西山为止。
石青不明白,为何在王妗的事上,自己会想起练武。
又忽然想起哥哥那个满满当当的钱匣,攒下了足够的“老婆本”。
“我从现在开始筹备,应当也,要不了多久吧?”
石隐没再接话。
那天之后,兄弟两人间出现了微妙的回避。
除了夜里过夜,他们尽量不同时出现在屋子里。
石青没再跟哥哥提起过王妗的事,石隐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就这样别扭拧巴过了三日,石青实在憋不住了。
可他也不敢相信,哥哥竟然会觊觎自己喜欢的姑娘?
这一日,石青假称外出有事,实则半路折返,在暗处盯着哥哥的动向。
自己前脚刚走,哥哥便也出门了。
他刚松一口气,哥哥没去找王妗,就看见他停在一家大排长队的梁记甜食铺子前。
红纸悬挂着:今日特供,蜜糖樱桃煎,二百文每份。
石青很清楚,哥哥这人没什么口腹之欲。
糕点果子,尤其是这种噱头十足,排队买热闹的铺子,在哥哥口中便是不顶饱的热金子。
可今日,他却甘之如饴排了足足半个时辰的队。
接过热气腾腾的纸袋,便急急忙忙回府。
国公府。
自打那日三人相遇后,王妗再没踏足过兄弟俩的院子,纠结着何时跟石青当面解释清楚,又要如何解释。
接过拖拖沓沓三日,她还是没去。
“王姑娘,大人身边的石护卫在外头,想见你。”
王妗也不知今日来的是谁,但来都来了,还是决定去见一见。
“给你,趁热吃。”
面前递来的纸包冒着热气与甜香,虽然石隐一本正经,王妗却硬是觉得,从他那张几乎不会笑的面上,读出了几分笑意。
她没急着接,“你特意给我买的?”
石隐上前一小步,“买了三份,若吃不完便分一分。”
樱桃煎的香气挑逗着少女的心神,那日她不过是随口一提,想吃点梁记刚出炉的点心,又不想大排长队地等,没想到他今日就送走了。
她伸手碰到纸包,指腹几乎被烫了烫,便知他一路回来有多紧赶。
“多谢你……”
“你们在干什么?”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忽然从院墙后探出来。
王妗吓得手一抖,还没握紧的纸包直直下坠。
啪——
还好面前男人眼疾手快,手掌一捞,将那金贵的蜜桃煎救了回来。
眼见石青握着拳头走上前,王妗脑海中有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他误会了,石青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哗——
他的拳头却已挥出来,掌风逼人,毫不留情往石隐脸上招呼。
石隐身形鬼魅,只轻巧一避,弟弟的拳头便只是堪堪擦过她鼻尖。
“接着!”
热腾腾散着甜香的纸包,在空中划出弧线,最后稳稳落在惊慌失措的少女怀中。
王妗抚着胸前舒一口气的功夫,那兄弟俩已过了六七个招式,打到屋顶上去了。
“别……你们俩别打了!”
到底是十九岁,自小习武的亲兄弟俩,谁都不让谁,从一个屋檐打到了另一个屋檐上。
引得周遭丫鬟仆妇纷纷驻足,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这比这皮影戏还灵活的两兄弟比试。
王妗喊了好几声,可眼看这架势,自己喊一声,他们能过三招,根本不知要如何停下来。
她仔细看了看,红着眼不停出招的人是石青。
故而又大喊:“石青你快给我住手!”
从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石青低头看了她一眼,忽而膝弯处挨了一脚,被人拎着后衣,砰!单膝着地。
“你什么意思?你帮他?”这是石青抬头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我只是看你,一直在追他,我想你们别打,我不是……”
越辩解越慌乱,周遭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石隐适时道:“先回去。”
“我不回去!你今日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不等王妗再作解释,石隐哐哐两下,石青竟说不出话了。
离开前石隐用惯来没有起伏的声调说:“你放心,回去我会跟她解释。”
随后便拎着人走了。
王妗摸了摸怀里的纸包,发觉他们兄弟俩过了几百招,樱桃煎竟还是热的。
她也顾不上吃,抱着东西就往朝云轩跑。
闻蝉正照着那图册关门练习,屋门忽然“哐哐哐”急切地响起来。
伴随着王妗一声声慌乱的“姐姐”。
她忙坐直身道:“进来吧。”
“姐姐!这下该怎么办啊!”
闻蝉听她断断续续说完整件事,心中有个大致的定论。
忙抚着她脊背安抚:“你别慌,你和他们兄弟二人来往,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又没和哪个私定终身,误会总能说清的。”
“可是……今天很多人都瞧见他们打架了,在屋子顶上!”
闻蝉当机立断,叫青萝映红拿着些点心去附近分,嘱咐那些丫鬟婆子不要乱嚼舌根。
毕竟是暂掌中馈的三少夫人,流言蜚语还是被压了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石隐带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弟弟,在朝云轩外求见。
在闻蝉鼓励下,王妗在庭院回廊下见了两人。
“听我哥说,你们先前也见过面,你一直以为见的是同一个人?”石青问。
王妗心有余悸,只是点了点头。
“那好,”石青又说,“既然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也跟我哥来往过几回,你说吧,你究竟要招谁入赘。”
石青有一股莫名的自信。
在刚刚被拎回屋的半个时辰里,他跟哥哥掰扯了一顿各自与王妗的相处。
他发现第一回和她见面的是自己,王妗提过要招赘上门的也是自己。
他觉得王妗能当面做出选择,明明白白,选自己。
王妗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
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却不知来得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
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沉默不语,却带给她不相上下的压迫。
“我……我其实选……”